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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有蝴蝶飛過 第15頁

作者︰陳毓華

不知道這樣的專家有沒有專利權可以申請。

苦中作樂也是她慣有的心情。

她在試著捏腿減輕痛楚時,卻听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一條黑影輕巧的走進來,她立刻知道進來的人是誰。除了阿曼,不會有人半夜三更模進她的房間。

他這麼晚又沒睡。

「又痛了?」不用點燈,他坐到床緣,手中動作沒停,熟練的拉開她身上的薄被,目不斜視把溫燙的毛巾覆上她的腿,然後以柔軟有力的力道為她按摩小腿的肌肉,舒緩她的痛楚。

他總是這樣,每當她疼痛難忍,他就會進來替她熱敷,要不就是按摩,直到她解除了酸痛。

「你還沒睡?」小鳥時鐘顯示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我是機動部隊。」他帶笑回答。阿曼不想說的是,每天沒有確定她真正入睡,他也無法安枕。

白天興許是陽光比較溫暖,她的腿也少有異狀,可是只要入夜,酸痛這類的後遺癥就會隨之而來,他常常看她痛得睡不著覺。

所以,他開始調節自己的睡眠時間,希望能夠時時掌握她的情況。

胡因因鼻圈泛酸,淚就這樣無預警的掉下來。

看到她似斷了線的珍珠般的眼淚,阿曼怔住。

「怎麼,我太用力了嗎?」手術的時候她沒哭,艱難的復健治療她沒哭,就算被宣布雙腿的治愈機會只有一半,也沒見她情緒失控。

她搖頭。「沒事,是我愛哭。」這一晃,淚更如泉涌,掉得滿手都是,還飛濺到別處。

阿曼摟住她,輕輕搖晃,軟軟誘哄,後來,索性把她放到自己的雙腿上,讓她的頭靠著他胸膛,他手溫柔的撫著她的背脊。

胡因因起先沉迷的陷在他的輕言細語中,他的身上有著蜂蜜香皂的味道;他就是這點奇怪,所有的沐浴精都不肯用,洗臉洗澡都是一塊香皂走天下,有時候她會覺得那塊紫色的蜂蜜香皂比她用的沐浴乳還要香。

「你不要對我好,我沒有東西可以回報你。」她心虛得不得了。

「我並沒有要你回報。」

回報,他沒想過。

他只是無藥可救的愛上了她。

若世界上真有實現人希望的神,他只希望無言的付出能夠得到她的青睞,希望她能回頭看見他在她身後追逐的身影。

「我不明白……」一直付出不求回報,她真的不知道阿曼心中打什麼算盤。

「以前我也不屑類似這樣傻瓜的行為,不過直到遇見你,我才曉得甘之如飴四個字的意思。」

「那麼晚了你還不睡,其實你一直守在門外對不對。」要不然怎麼她一有聲響,他馬上就帶著暖暖的毛巾進來?

被瞧出破綻了啊。不要緊,反正她本來就冰雪聰明。

「我從小就是夜貓子,一向不需要太多睡眠,你忘了,我正在跟昨天剛買的電腦培養感情,蜜月期嘛,模著模著就這時間了。」其中有實話,也撒了點謊,但不礙事的。

胡因因苦笑。他們又不是頭一天住一起,他還想粉飾太平,避免她內疚。

他對她好的點點滴滴,又豈是內疚兩個字能說得過去的……

「你說新手上路,可是我看你對電腦繪圖很有兩把刷子。」換個話題吧,比較安全。

「我以前邊走邊學,學了一點皮毛,想不到現在派上用場。」

「我也想學。」她每天飽食終日,實在無聊。

雖然說阿曼多數時間都在家,但是他也有必須工作的時候,她不想在當米蟲之余還要他牽掛著她的心情,這樣太自私了。

或者是為了他,或者是看見了他電腦中久違的色彩,她茫茫然的心突然有了感覺,她只是腿不能動而已,又不是全身癱瘓,她還有雙手,比起口足畫家,她還是幸福太多。

她想重新拿起畫筆畫點什麼。

她也不能老是等周卉在周休二日的時間來陪她說話,雖然貼心的死黨總是拚命叮嚀她要是無聊,隨時隨地歡迎CALL她。

「我記得你愛畫畫,你沒有往畫壇走我有點意外。」看見她當公務員實在是意外之至。

「那種吃不飽又餓不死的行業──我媽說的,她說我當不成徐悲鴻,也當不成張大千,不如安分守己,畫畫就當做閑暇娛樂,于是,我媽一番話就這樣斷了我這位未來畫壇一之星的路嘍。」她的青春期沒有叛逆反骨,沒有驚世駭俗,她是家人跟鄰居會舉起大拇指稱贊的乖小孩,單一的軌道上,唯一的色彩,就是在那段被大人輕忽的歲月里踫到了阿曼。

「那好,我們不當徐悲鴻也不當張大千,我們當自己。」

她點頭,有了知心的感動。

「再買一台電腦回來,我們一起闖江湖吧!」他興致勃勃。

「你武俠小說看多了啊。」又不是神雕俠侶還闖江湖咧。

「現在夫妻共同創業的多不勝數,你的畫畫底子加上我對流行品味的觸覺,就當做是游戲,一起來玩吧,這樣,既能打發時間又賺錢,兩個人的力量肯定大過一個人,一舉數得,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了。」他從來沒有什麼男尊女卑的心態,就算是在事業上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

良久以來,胡因因又在阿曼的臉上看到橫溢的光芒,璀璨的活力。

她覺得自己被感染了。

貧乏已久的身體也生起涌泉一般的力氣,她覺得自己也能有理想,甚至有實現夢想的可能了。

「我要是砸了你的招牌可不管喔。」

「放馬過來吧!」

那一晚成了重大的分水嶺。

她是蝴蝶,可以飛;阿曼這麼告訴她。

它們薄薄的翅膀看起來是透明的,一點力量都沒有,可是它們卻能撐起不相稱的身體到處飛翔,這不是很奇妙嗎?

于是,她試著飛翔。

「因因……因因……你準備好了嗎?要走嘍,我們出門了。」阿曼晃到客廳,看見早在那邊等著的胡因因。「咦,你比我還快!」

堡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頭上沒有任何畫畫工具的她答應了跟他一起出門采購需要的工具。

出門,對她是件大事。

不過她不會知道出門買畫具只是個幌子。

她放在雙腿上的手絞著,「那個……阿曼,我們要不要改天,今天外面的太陽那麼大。」

阿曼捧起她略嫌緊張的臉,倏地,結實的印了一個吻在她唇上。

胡因因瞪大眼楮,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駭得忘記剛剛到底說了什麼,還有等一下他們要做什麼。

「我吻你並不是欺負你,是我覺得時候到了。」

奧?!

「不要懼怕人群,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他還在說。

不不不……她要知道的不是這個,是前面那個……他說什麼時候到了?什什什麼時候?完蛋了,她剛剛的重點不是在這里,是……要出門,對吧!方才她還擔心出門會遭受奇異的眼光……如今,他的吻卻亂了她的套,這個吻的效果也太過強烈了吧。

她迷迷糊糊的到了門外,赫然看見因爸、因媽站在門外對著她微笑。「媽,爸。」

看見氣色頗好、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兒,兩老滿意的露出雲破月出的笑容。

「不反對我跟你媽來當電燈泡吧?」因爸穿著正式的西裝,皮鞋還費心的擦了鞋油,一向崇尚自然的他這麼用心打扮,全是為了討好女兒。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回頭尋找阿曼的人影。「我們不是到書店買畫筆工具嗎?還有別的我不知道的活動嗎?」

阿曼笑得若無其事,把問題丟回給因爸。「有嗎?我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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