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真像。」他贊嘆。
「爺?」像誰啊?爺從來不說沒頭沒腦的話啊,今兒個是被太陽曬昏頭了嗎?也不像!
「跟她一樣,從小對新鮮的東西就有興趣。」他梟雄也似的眉緩緩的舒開了,看著千家門牆上還貼著的紅喜剪字,他心中有底了。
「球球……」蕾兒擺動胖腿想下來。
她還是不習慣給這個人抱。
「去河,球在馬車下。」
叫去河的僕人一翻身,利落的撿到夾住的球。
青兒拿到心愛的球,甩動小腿兒下來,緞袍男人附耳和她說幾句話後,她便兩手捧著東西往家門跑。
緞袍男人並沒有任何耽擱。「去河,到鎮上去,找家舒服的客棧落腳。」
「那個小丫頭是……」他有些明白了。
「不然你以為我會隨便抱人家的小孩嗎?」他用手中擦了擦手。
「爺,小的不明白,你找得這麼辛苦,現在好不容易有所發現了,為什麼不進去?」
「我自有我的道理。」他低語,眼中飄過一間即逝的痛苦。
要不是馬車臨時故障,他不就又要錯過?
是老天開眼了嗎?
至于雙手快捧不住東西的蕾兒,差點同薩兒撞個正著。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撿個球撿到哪去了。」薩兒臭著臉,正想劈頭就給她一頓斥責,卻瞧見她手上又捧又拿的東西。
「誰給你東西的?」
外頭沒人啊。
「他說他叫舅舅。」
現在的她不是吳下阿蒙了,誰轉告的話都不會漏講。講完,她還頗為得意,縱使還不明白舅舅是啥。
「爹說過不可以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哥哥討厭!」
她扔掉了球還有手上造型奇特的女圭女圭,生氣了。
掉在地上的女圭女圭不知道觸踫到了什麼掣鈕,居然手舞足動的扭擺起來,音樂也跟著流泄而出……
不到片刻,奇特的女圭女圭已經站在大廳桌案上,跟帳冊分庭亢禮。
戚淺秋丟下了建築材料進貨的帳冊和算盤。
「蕾兒,你哪來的這個?」
女圭女圭穿著篷篷的紗裙,金發、雪白的肌膚,這種藏著機關的女圭女圭只有皇宮里面有。
她知道皇宮里有座藏寶庫,放的都是從各地送來的貢品,她從小到大看過無數類似的玩偶。
「舅舅給的。」
「舅舅?」他怎麼又回頭了?
「娘,那個給妹妹女圭女圭的人真的是舅舅?」薩兒畢竟多懂了些人情事故。
戚淺秋點頭。「這女圭女圭拿去玩吧,她的身體後面有個掣鈕,把它往右邊擰到不能轉為止,女圭女圭會跳舞唱歌喔。」她把跳舞女圭女圭給了蕾兒。
「娘娘,你好清楚喔。」
「娘小時候也有這樣的玩具。」
原來是這樣!
蕾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興高彩烈的拉著薩兒到一旁研究去了。
戚淺秋踅到窗口,椅著窗欞,心緒亂奔。
他為什麼要尋來?
世間,充滿了太多她無法明白的事情,思索了半晌,她仍是沒半點頭緒。
算了,多想無益!
獨居的這些年,她教會自己不去多想日子才能平安的過下去,只是現在,她還能用這樣的說法來說服自己嗎?
ぼぼぼ
很明顯的答案是不能!
幾日後,打京城聘來的栽樹高手、房屋監造、制造瓦窯的工人都陸續抵達紅木村,雇來的工人也開始了整地的工作,千郁樹整日忙著繪制建築圖還有測量,石頭跟焦天恩也沒閑著,忙著調度從長白山運來的參天大樹,奇形怪狀的假山巨石,三個人曬得比黑炭還要黑,見面的話題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偌大的家等于扔給了戚淺秋。
婚後,千郁樹並沒有特別冀望他的新婚妻子能夠把越來越繁復的宅子打理起來,他工作忙碌,也缺乏時間嚴囑僕役們對女主人應有的禮節,幾天過去,他發現宅子的僕人並沒有因為他的繁忙疏忽了打掃整理,就算回家也不曾听到奴婢們的抱怨或是打小報告,胡相更是清閑的模出他已多年不用的水煙,同黃大娘看著兩個小孩玩耍,有如含飴弄孫。
千家里里外外,讓戚淺秋打理得有條不紊。
後來千郁樹才知道,他的小妻子仍舊每天親自操勞家務,以身作則,並不因為身份的改變就端個架子,頤指氣使。
娶妻娶德,看來他不只娶到一個賢妻,還是個帶得出廳堂,人得了門堂,難得的好妻子。
這一日,為了替僕人換季之服比價,戚淺秋出了趟門。
她帶著芽兒,輕車簡從的到了城里最大的布莊。
大布莊開出來的價格比其他小布莊貴了兩成多,雖然說大布莊的布料種類選擇多樣化,她還是希望能當面跟大布莊的老板商討議價空間。
由于她的出身還有跟千郁樹的婚禮轟動整個吳興,來到大布莊,自然受到隆重的招待,老板把上等的茶都拿了出來。
以前穿的是荊衣布裙,現在的她仍然不奢華,只多了峨眉淡掃、胭脂輕點就已經美不可方物,奪人氣息了。
「大老板說得是,我們就這樣決定,以後每季的衣物我們都會從貴寶號購買衣料。」見面三分情,果然戚淺秋出馬,一次搞定。
出了大布莊,戚淺秋和芽兒冷不防被一道人影擋住了去勢。
芽兒扶著她想往另外一邊走,仍然被擋住,接二連三,芽兒發飄了。
「你這人怎麼搞的,看你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的,居然當街擋我家夫人的路,你要識相就趕快站邊去,要不然我報官了。」
她的要脅對方絲毫不睬,盯著戚淺秋的眼光一刻不放松。
「妹妹,我可找到你了!」
始終低著頭像想逃避什麼的戚淺秋,听到這一喚,還是知道自己躲不過了。她緩慢的抬起頭,仰望站在他面前玉樹臨風的男子。
她的聲音又苦又澀,「大哥。」
要是可以,她並不想見到他,雖然說他曾經是她生命中相當重要的親人。
芽兒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尊貴無比的男人會是女主人的大哥,她的女主子不是沒親沒戚、沒人要的寡婦,更不是像謠傳的那樣,她娘家的人都死絕了呢。
看來,以訛傳訛的流言真的離譜了。
她終于知道流言不可信了。
「妹妹,你我久未謀面,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的敘敘如何?」戚淺秋的大哥——戚覽微雪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作勢請她上華麗的馬車。
「這位小泵娘也一並請吧。」去河不給芽兒回去通報的機會,不著痕跡的逼迫著她一同上馬車。
芽兒沒辦法,也只好上車。
戚覽微雪露出得逞的邪魅輕笑,一行人從容的從街心消失。
就算有再多的人見著他當街擄人又如何,他可是用「請」的。
他不會再讓妹妹吃苦,他要補償她。
第九章
「公主,這件羅裙最適合你的肌膚,這是吳國送來給太子妃的禮物,太子妃把它轉送給你,你要試穿嗎?」
侍女手中拿著薄如雲煙,重量不到一市兩的細繡服裝,黃色的茱萸花紋繡工細致,這還只是從成堆的禮物盒中隨意挑出來的一件衣服。
鮑主?!
是的,坐在銅鏡前的絕代美人,雲鬢金步搖,紅妝艷面,她,戚淺秋,是當朝帝王的第二十一女兒——鳳凰公主。
「公主,要不然換這件寶相花、盤鳳扣的煙絹?」侍女又挑出另外一件更為精致的衣服來。
「你們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幾天了,除了梳妝打扮,就是竟日的笙歌妙舞、華麗宴會,叫人眼花撩亂的客人,食物一樣樣端上來,一樣樣撤下去,浪費了大好光陰,浪費了農人辛苦耕種的糧食,這些都讓戚淺秋覺得不勝其煩。
才幾年的光陰,她居然無法適應以前的那種無所事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