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缽蘭的影像立即出現在滕不妄的腦海。「天都黑了,她還待在那里做什麼?!」
「我說她迷路咩。」他觀察了好一會,從來沒看過這麼沒有方向感的人,一條同樣的路可以重復走上好幾次依舊不記得。
「你……眼睜睜的看她迷路而袖手旁觀?」滕不妄眯眼間。
「欽,就像你老是把送飯的丫鬟氣哭,再怎樣也不過是個丫鬟啊。」天鳥過奇異的看他一眼,怎麼,那個丫鬟不一樣嗎?
「叫梅媽來。」滕不妄沉吟了下說。
「要找人?」天鳥過猜測。「那丫鬟?」
「叫你找就找,羅唆!」
「是、是。」天鳥過神色未變,一臉笑嘻嘻的又多添蛇足。「人找回來你可別對人家大小聲啊,不過,你把人找回來要做什麼?伺候你的人已經夠多了。」
「不關你的事!」滕不妄又吼。
天鳥過掏掏耳。「老說一把火燒聾你的耳朵,我看你除了腳以外,全身上下比誰都還正常。」
滕不妄賞他一個冷到骨子里的白眼。
***
「你叫什麼名字?」梅媽胖胖的,提著燈籠在前頭帶路,讓缽蘭熟悉滕府整個環境。
「哦,缽蘭。」糟糕!彼著回答,剛剛經過的院子叫什麼名稱去了?她可不可以轉頭回去重記?
這麼典雅的名字。「我對你有印象,之前,你在廚房黃老三下面做事。」
不愧是總管,滕府上下有多少面孔約莫都記得牢牢。
這娃兒太不起眼了,實在說她也忘記了。要不是今天黃老三遣人來說,廚房革了個丫頭,需要補人,之後又看到她,這才聯想起來。
「三叔嫌我笨拙,把我辭了。」她趕緊跟上梅媽的大腳步,一心無法二用,她一向簡單,除了興趣的古物,其他一切都陌生。
「那你怎麼會在五爺那里的?」五爺明明吩咐要她在短期間教會這女娃當婢女的基本常識。
「五爺,他排行五啊……」缽蘭自言自語。對滕不妄她別說了解了,根本一無所知。
「娃兒,我問你話呢。」
「對不起,再說一遍好嗎?梅姨。」
梅媽咦了聲,滿臉詫異。
「我說,你怎麼會在五爺那里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
怎麼一問三不知,梅媽認命的轉了話題。
「我問過,你是自願賣身進滕府的。」為奴為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的身世都差不多。
「是。」她放棄了,天暗什麼都看不見,也記不住,改天問別人好了。
「你有信心伺候好五爺嗎?」雖然五爺沒有明著說要把她收為貼身丫鬟,從主子嘴巴交代下來的人,又該安插到哪里去?
「沒有。」缽蘭想了想,老實說。
真是老實的孩子。媽梅躊躇了下,回過頭看她。「你身子那些傷是自己跌的吧?」
缽蘭黑黝的眼楮眨了眨,「不,是五爺用東西砸出來的。」
梅媽抽了口氣。也……老實過頭了。
「五爺自從受傷後,脾氣是跟著壞了沒錯,也常把一干丫鬟罵哭,卻從來沒弄傷過誰啊!」對著廊柱喃喃自語,梅媽神情尷尬為難。
「也許是因為我偷吃了他的飯,他生氣吧。」
梅媽看著缽蘭篤定的面孔,好一下才開得了口。「我就知道又是小旋子丫頭惹的禍,她一定把五爺的食盤放在外面,人就跑掉了。」這種事三天兩頭的發生,丫鬟都快要集體罷工了。
缽蘭想起那座靜寂的院子。以前的滕不妄是那樣意氣風發,任俠爽朗,如今,一個人住在深鎖的屋子,寂寂面對黃昏黑暗,任誰都沒法接受。
這些……都是她造成的。想到這,她的心隱約的痛起。
走進一間長條狀的屋子,梅媽推開其中一扇門。
「你一定餓了,這時辰大廚房是熄火了,我讓小廚房的人下點面條給你,對了,你以後就住這。」
「就我一個人?」一張床,一桌一幾,就算點著臘燭-光線仍然不算很好。
「你運氣好,不用跟其他的人擠通鋪,本來應該跟你同房的菊兒,日前被領了回去,如今就你一個人咯。」有的人求還求不到獨居一室呢。
「我可以去跟大伙一塊擠的。」一個人……她不要!
梅媽呆了呆,「好」會總算撿回聲音。這娃兒處處跟人家不同樣,跟爺能處得來嗎?
「丫頭,別挑三檢四的不知足了,我叫人下面去,隔壁那間是浴間,你趕緊把身子洗干淨,等等面就來了。」
「我不能選擇嗎?」她垂著眼。
天啊,一個丫鬟竟然要求選擇,破天荒!
「我要你早睡早起,滕府不養閑人,等明兒個你跟竹兒去做事,她會帶著你,就這樣了。」
「知道了。」
看她瘦弱的模樣,梅媽心中一軟。「我去房里給你拿點傷藥,女孩家破相不好……唉,怎麼會這樣……」
她從來沒帶過這麼多事的娃兒,出了門,輕呼出氣來。
***
掃地不是很容易的事,就算雙手換來換去,竹帚還是不小心就掉地。
冬天的朝陽好舒服喔,照在身上,她有些泛黑的眼圈舒服得幾乎要閉上。要是可以在這麼光亮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該有多好。
「再繼續你是不是就要睡著了?」言詞刻薄的聲音把缽蘭的瞌睡蟲趕走大半,但是一夜沒睡好的她就是精神不起來。
他到這里做什麼?還以為編派做這工作就不會再見到他了,昨夜還失落了很久,他看起來火氣很大,心情不佳。
「你沒有話要說嗎?」一早起床就看見這丫頭在他院子前掃地,一邊掃一邊吹風,還一邊打瞌睡,一塊地掃了個把時辰還沒完,他忍不住出來吼她。
「嗯……應該沒有。」
「你又忘記!到我左邊來說話!」他吼得大聲,吼得樹葉簌簌往下掉,使本來就光禿禿的樹干更難看了,活像人沒穿衣服。
「還沒有人來伺候你吃早膳嗎?今天不知道輪到誰,我可以幫你問問。」听說肚子餓容易讓人心情不好。
她今早听說婢女們列了一張表格,替宅子里的主子打分數,五爺,是最難伺候的一個,每天換一名送飯的丫鬟,听說梅媽已考慮要向遠在江南的滕府老家求救要人了。
「你存心氣死我!」見她沒反應,滕不妄把起床氣發揮得淋灕盡致。
缽蘭閉嘴,慢慢站到他左邊。
幾個月前的滕不妄不是這樣的。他今天會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咬著牙,她心中翻騰,意識清醒了幾分。
「別再讓我看到你偷懶的樣子,去打水來讓我梳洗,我肚子餓了。」
「我地還沒掃完。」本來掃地是竹兒負責的,她見缽蘭瘦小,自告奮勇地打水,把費力的工作攬了下來。
「是我重要,還是地板重要?」他的臉色遽變。
「掃地是竹兒的工作,我跟她換工作要是沒做完她會被罵的,至于你,你可以先站一邊去,等我打掃好,就來幫你。」缽蘭自認分配得很公平。
天翻了嗎?她居然把他的重要性排到掃地後面。
滕不妄怒火更熾,咬牙大吼,「缽、蘭!」
「我姓耳。」
「耳缽蘭!」
「我有听著,我的耳朵很好。」完了,又踩到地雷。她趕緊用指頭塞住耳朵,「別吼,別吼,我去就是了。」
他是存心來折磨她的。
她拖著一直沒有離手的竹帚走,冷不防裙子絆了腳,險些摔跤,才站穩,又一踉蹌。
膝不妄的心叫她提到喉嚨,「你這該死的丫責,走錯了路也不知道!」
「錯了嗎?」沒睡飽的她被他罵得頭昏眼花,究竟,膳房要往哪個方向走?缽蘭怎麼看都覺得差不多,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