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象是你,不需要!」面貌形態一樣,說話態度卻截然不同,顯然是另外一個人。亂驚虹確定步弭愁消失了。
這些粗魯的舉止,他婉約甜蜜的愁兒假裝不出來。
小邪有些迷惑。「我明明跟她長得一個樣。」
「就算容貌一樣也沒用,我愛的是弭愁的內心,你不是她!」跟一個自己愛的人朝夕相處,自然會知道她的一切,別人想模仿絕對模仿不來。
弭愁就跟一彎淺淺的流水一樣,給人舒服自然的感覺。
而眼前的這個「弭愁」沒有辦法給他任何感覺。
「哼,你愛她也沒用,這個身體已經是我的了!」听了真是叫人生氣,大傷她女人的自尊心。
「你對她做了什麼事?」亂驚虹坐不住,高大的身軀自然形成壓迫感,使得小邪不自在的挪位置,希望遠離他的勢力範圍。
「有你這麼強硬的人當靠山,我能對她做什麼?」她就是要抵死不承認,看他能怎樣!
「你很狡猾。」他不會對一個女子硬來的。
對付人,有人的辦法,對付一只鬼,更簡單。
表對鬼,誰的本領強,馬上就曉得了。
「這種東西叫打鬼棒,是鐘馗留下來的,或者你想嘗嘗被打的滋味?」
「少唬人,一根不起眼的雞毛撢子!」小邪不放在眼里。
打鬼棒劃破空氣朝她直來,火辣的疼馬上讓一瞼倔強的她臉色大變。「王八蛋,你來真的?!」
「把弭愁還回來!」男人欺負一個女人,就算打嬴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可是他絕對不允許一個莫名其妙的鬼魂強佔弭愁的身體。
「是弭愁自己把身子給我的,你打我沒道理啦!」要賴是她擅長的,凡事推給不在場的人就沒錯。
「還嘴硬!」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還!」本來躲躲藏藏的小邪也發狠,挺著胸脯準備挨打。「反正這人間也沒人愛我,誰喜歡當野鬼啊,沒爹沒娘的,去到哪都被欺陵不說,連個真實的身體也沒有,弭愁還有你這個傻大個愛她,我呢?沒人要,我好可憐……」本來是為了博取亂驚虹同情心編造出來的話,可說著、說著,她真的傷心的哭了起來。
「我不會因為你說這些話同情你,每個人有每個人所背負的,你是這樣的命就要認了!」他的人生豈又輕松過?要是不認命,這世間早就亂成一團了。
「我就是不要—要死,我也會拖著步弭愁當墊背!」好,不讓她活,那就大家一起死!
小邪氣極的就要往涼亭的柱子撞去,然而一道輕柔的掌力拉住她,將她帶離開柱子。
是阿袛僧。
帶著禪杖的他依然光著頭,滿心慈悲、兩眼清澄的看著頭發凌亂的小邪。
「又來一個幫凶!」小邪尋死不成,只能忿忿的站著叫罵。
「去掉那個凶字,我是來問你要不要隨我走?」他篤定地站在那,神態清雅,讓人很難拒絕。
「隨你走,你又是什麼東西?」她對他的提議完全不動心。
一個野和尚罷了!
「我不是東西,是光頭和尚。」
「你是和尚,本姑娘還不想出家當尼姑,就算想也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一個和問帶著女人像話嗎?
「我把你供起來,讓你的身心得到安適。」
「拒絕!」
「你跟我有緣。」阿袛僧不氣餒。
「你就算說破嘴皮子也沒用。」她小姐不甩啦。
「嗯,那就得罪了!」
咦,什麼?
小邪只覺頭頂被金鐘罩般的巨大黑影籠罩,接著就失去意識,昏倒的身體中迸出一道活蹦亂跳的光芒。
阿袛僧用他的缽翻轉,把靈光收去,放進袖子。
「她不要緊吧?」亂驚虹扶著昏厥的步弭愁,對被收服的小邪仍有一份關心。
「她在我的缽里就跟塵世無關了。」念了聲佛號,他轉身離開。
亂驚虹在心中無聲的對著阿袛僧的背影道謝。
他為他擔下許多未知的負擔。
☆☆☆☆☆
瑞雪趕在過年前狠狠的下了一陣,把大地變成銀色世界,然後歸于靜寂。
家家戶戶除舊布新的工作持續到除夕。
這一天,步弭愁除了盯著園丁把一盆盆金桔、水仙放在客廳各處,廚房的大廚也頻頻要人過來請她去試吃。
其他林林總總紊亂繁忙的事情在她的調配之下,都顯現出指揮若定的條理來。
沒錯,經過訓練的她已經稱得上是能干了。
不過當她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亂驚虹卻讓人來喚她。
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又攏攏頭發,這才隨著家丁往大廳去。
看到來客,步弭愁差點想抽回腳步,不過亂驚虹已經看見她了,他招她過去。
「爹。」她怯生生的開口。
「嗯,你眼里總算還有我這個爹。」步亭雲沒有什麼改變,就算看見很久不見的女兒,口氣也沒有松軟些。
「爹。」她心惶惶地站在大廳中央,像待審的犯人。
亂驚虹走到她身後,給予無言的支持。
「你是不像話,出了家門就把我這個爹給忘了嗎?」
「不是的,爹,我沒有一日忘記過你。」
「這還差不多!」他模模胡須。
步弭愁模不清父親來黑岩的用意,說是專程來看她的又不像,那不然還有什麼原因呢?
亂驚虹適時解了她的疑惑。
「今天是除夕,我請爹過門來吃團圓飯。」
奧,她不敢相信。
「你跟這家伙都生米煮成熟飯了,我這做老子的還有什麼話說。」步亭雲長長一嘆。他可沒說亂驚虹送了他一塊價值連城的金礦坑才堵住他的嘴。
步弭愁瞼一紅。
「我去吩咐廚房多煮幾道爹爹愛吃的菜。」小倆口相視一笑,許多事情盡在不言中。
「我陪你。」
「爹爹沒人陪。」
「誰說,花花這不是來了。」亂驚虹笑指遠處。
「你……她跟爹爹?」小倆口咬著耳朵,咬得當事人一張老臉不知道往哪擺。
「你未來的老公、夫君我聰明絕頂吧?」亂驚虹想邀功。
步弭愁用兩指比了下。
「什麼?只一咪咪?」他可不依。
淘氣的人知道會被追殺,早早逃跑了。
想逃?不可能。
天涯海角都追到你!
☆☆☆
他們兩人一生無子,卻是恩恩愛愛的過了一輩子。
至于被阿袛僧帶走的小邪,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欲知天青鱗與秋梔兒的曲折愛戀,請看陳毓華花園系列《青鱗》
第十章
筆事之前……
縹緲的宮殿,如剪紙貼熨在流離的霧中,銀色的月光如碎金片的灑落一地,迷霧被風吹開,怵目驚心的斷垣殘壁展現眼前,高貴的塔被火紋去了大半,剩下的塔尖搖搖欲墜,是大火後遺留的廢墟。
原來的輝煌消失了,那場大火使得所有瑰麗的殘余建築沉入水澤,迷離彷佛全是水氣所造成的錯覺。
水遮去了一切。
是嗎?一切……所有……
似乎不盡然。
不見天日的谷底,潺潺的暖泉,狂巨的驚瀑,拔天高的松針茂密如華蓋,不知多少年生成的青苔一層又一層,鋪成厚厚的綠毯。
霧,白茫茫的取代了大地上所有的顏色,妖魅的氛圍覆著冷意砭人肌鼻,構成難以言喻的淒清。
「主人。」略帶焦急的聲音從空曠的洞穴這頭出現,撞上岩壁又傳回來,形成吊詭的低語。
「站在那里就好。」一身潔白的男子——第耳天反剪著手站在花海里,絕塵遺世。
他罩著紗衣,長長的紗拖在地上,水袖紋著艷紅的鳥蘿,露出一只潔白的手,小指鉗著金指套,微微的翹著。
瞎女郎硬生生的煞住腳步。
順著鐘乳石滴下來的天然寒水滴答的落入水窟里,寒意更甚。
披散著一頭黑墨長發的男子偏過了頭,露出側面如玉般的半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