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像……綠鸚哥。」她實在忍不住才笑。
「嘿,這種眉黛綠可是目前長安最流行的顏色,你啊,到底算不算女人?什麼流行時髦都跟不上,難怪當了這麼多年的棄婦。」
梔兒不想辯白,有很多事怎麼說都是多余的。
天鳥過知道自己尖銳的話傷到了她,不禁有些懊惱,快步的走近她,「我不是有心的,實在是看不下去,你知道大哥什麼時候要回來嗎?」
「你又沒把他交代給我,盡來問我。」梔兒看向窗外,逃避他灼灼的眼光。
「你是他妻子,不問你難道問我娘啊?」
她丟了個未置可否的眼光給他。「你也知道他工作忙,幾年不回家是正常的。」
「忙,忙個屁!」天鳥過生冷不忌,用字遣詞也很是率性。「他根本是名義上娶個妻子敷衍我娘,偏偏又遇上你什麼都不爭,歪打正著。要不哪有人娶了老婆就出遠門,還一去七年,跟丟了幽深們兩樣。」
「起碼,他有按時捎信回來。」
信,是給全家的人,對于她,只字片語全無。
天鳥過用見鬼的眼神譴責她。
「他滿足了你跟娘惡作劇的逼婚,你到底還有哪里不滿意的?」對于他當年跟婆婆的變相逼婚,天青鱗早就心知肚明,答應娶妻,算封了攸攸眾口。
「有時候我會想,這些年我們天家虧待了你,你為什麼不走?」
「我就知道你被我善良的這一面給唬得一愣一愣地,誰說我不走?」她要走,還要走得理直氣壯,她要當著天青鱗的面走。
這些年一直待在狐狸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天青鱗于她有恩,這些日子算是還他。
因為他給了她這個狐狸莊大少夫人名稱。
「我贊成!」天鳥過非但沒有胳臂往里彎,還一心護衛著梔兒。
「不談這個了,我們去用膳吧,我听說天香樓的廚子換人,料理單子也重新換過,我們去嘗鮮。」收起滿桌的布樣,草草結束話題。
對她來說,當下的日子比毫無實際作用的「丈夫」來得重要。
「等你甩了我那沒良心的大哥,我的懷抱讓你投奔。」他還是沒一句正經。
「等著我投奔的男人外面排了一長列,你哪邊涼快哪邊等!」
「外頭那些要是有你看上眼的,我把頭剁了給你。」
「夠啦,你走是不走?」要閂門了。
天鳥過翻個白眼,「算啦,不跟你說,反正你也當我耳邊風,吃飯皇帝大,哦,等等,我先補個粉。」
「你已經漂亮得跟天仙一樣,不用補了。」每次跟他出門就補妝一項便能叫人等到天荒地老。
「不行,女為悅己者容,等我一下又不會死。」
是死不了啦,不過會頭昏。
※※※
「我說……在這里守株待兔輕松,又免了奔波的辛苦,有什麼不好?」
「人多嘈雜,不衛生!」
兩個高頭人馬的男人站在狐狸莊前,各自牽著馬的眼瞪眼,大有一觸即發的感覺。說來好笑,兩匹一紅一黑的馬也跟著吐舌頭掀鼻子,像是很久以前就不對盤,趁這機會清舊帳。
「潔癖!」
「我又沒有潔癖到你。」
瞧瞧,這是什麼話!
「人間處處好風光,出來就出來了你鬧什麼別扭?否則打一開始你就可以不要接手任務,都到地頭了才看我不順眼,怎麼,想打架?」張狂的五官,軍破痕完美的嘴角抿著不肩。
「我是文明人,不像你這麼粗魯,什麼都用干架解決。」作風很不一樣的兩個人,就像兩只刺蝟,刺得彼此叫痛。
「那對不起你嘍,我讓你這麼痛苦,罪過、罪過。」亂驚虹不動聲色的把話擲回。
「好說、好說。」
「說你的頭啦。」亂驚虹真想一腳把他踢到水溝。「你的懶散是天上人間出了名的,主人要你出門是不想養一只不事生產的米蟲,你偶爾也該出來貢獻一下勞力吧。」
「誰說我不生產,我有十七個兒子,你行嗎?」軍破痕自豪得很。
「種豬。」就只會戀家,算什麼男人!
「沒女人緣就說一聲吧你,要不要我撥一個後宮給你啊?」
「我的黑岩不需要女人。」亂驚虹斷然拒絕。
「是髒得叫人害怕,怕被看了奪門逃跑吧。」嘿嘿,沒有女人世界是黑白的,像他每天左擁右抱多幸福啊。
「我沒你那好胃口,只要性別是雌的都好。」亂驚虹壓根不為所動,就算用八人大轎來抬,他還要考慮去到他的玫瑰宮會不會弄髒了他的眼楮咧。
「你給臉不要臉喔。」煙硝味四起,迸出來火花了。
「我的臉是沒你好看,小白臉。」
軍破痕斯文白淨的臉皮抽動得像快要中風。
「我今天不打扁你,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有種你放馬過來啊,路痴。」誰怕誰。
「亂驚虹」被一箭射中弱點的軍破痕紅了眼,他要沒有宰了這個亂驚虹誓不罷休。
他今生惟一的恥辱就是路痴,就拿住了一輩子的玫瑰宮來說,到現在他仍然會在里面迷路。
「我耳朵沒聾,好得很,請放低音量。」亂驚虹用拇指食指做出一點點的手勢,要他聲音適量,免得造成別人無謂的困擾。
軍破痕直想把他切成碎片,然後炸成肉九喂魚。
不曉得誰先出的拳頭一個專門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卯上一個聖潔清修如和尚的男人。
梔兒遠遠就看到有不明人物在莊前吵架,等她又走近些,兩個人已經扭打成一團麻花在地上打滾了。
說實在的,每天往返繡花弄和狐狸莊已讓她煩不勝煩,要不是頂著大少夫人的名號她早就搬出去住了,繡花弄大又清靜,一個人住很夠了。
到底他們在做什麼啊?下了馬車,她輕蹙著柳葉眉,不意一坨會滾動的球帶著灰塵就要波及到她。
「夫人,您最好站一邊去,有些東西不長眼楮的。」例如,這團人球。
「你是……你跟他們是一道的吧,不用勸架可以嗎?」坐在梧桐樹下乘涼的男子戴著寬邊帽,只能看見他挽成髻的頭發,還有抱著寶劍的手。
笠帽下的男人輕拋一個無所謂的眼神,不著痕跡的伸展身軀,一躍而起。
他的動作很輕,輕得像一片落葉。
「我來送東西。」他的聲音非常難听,比打鐵店敲打的聲音還刺耳。
「哦?」她眨眼,跟她有關系嗎?
「你是秋梔兒。」他背誦似的念出她的名字。
她才點頭,一片三角的透明薄片就放入她的掌心。
溫潤的冰涼立刻沁入梔兒粉紅色的小手,在太陽的照射下,那看似鱗片的東西折射出青寒色的光芒,不強,卻令人感覺通體清涼。
「青鱗,已經送到。」不知道使了什麼巧手勁,他拿出的一張白紙上,瞬間已經押上梔兒的指印。
「喂喂,我還不知道你是誰,這東西要做什麼的?」看他收起紙片翻身就要上馬,梔兒緊張的叫道。
押了指印,不會是賣身契吧?
「把東西交給青鱗他就知道了。」韁繩在握,入鞘的寶劍扛上肩,任務完成,他可以回去覆命了。
「慢著,他的東西我不要!」她不顧一切的擋在馬匹前面,兩臂大張。
打架的兩個人停住了,翻身起來,像是看什麼稀奇動物似的盯著梔兒縴瘦的背影直瞧。
「不要不行。」
炳?
「我的名字對你沒有意義,東西記得要交給他就是了。」他每說一個字梔兒都有股想把耳朵掩起來的沖動。
她還是不要問了吧?!
第四章
取了一只小盆,把青鱗供養在清澈的水里,它搖搖晃晃,以沉靜的姿態沉下底部,安靜宛然。
「你叫秋梔兒,是天青鱗的妻子。」那個叫阿祗僧的人背書似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