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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普通的牢房,它只容一個人轉身,四周的鐵柱是以千年玄冰鐵打造而成,本來為的是拘禁罪大惡極的人,鄯寶寶卻拿來給堂余幽「享用」,可見他對他的忌憚有多深。
這樣有用嗎?
必一個人的身體就能連心一並奴役嗎?
背後交剪著手,寬大的袍子在堂余幽身上飄飛,他直挺挺地站著,小小囚室關不住他凜然的氣勢。
他眯起眼,豎起指頭感覺風的方向。
風中帶著潮濕的氣息,想來外頭應是雲層厚,星子稀,今夜有雨。
寅時風雨交會,到時候會是出去的好時機。
嗯,等等吧,時間到了再走。
但是,及第……一想到她的名字,他的心緒立時掀起一陣波瀾。
他的手忍不住伸向鎖鑰。她一個人會害怕的。
誰知道手才踫上冰冷的玄鐵,??的聲音夾著一張骯髒的臉出現了。
「相公。」滿及第像只蝴蝶飛奔過來,雙手緊握住囚室的鐵柱。
「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一人。」
堂余幽心中流過一股暖流。
她奮不顧身,總是為了他,一次又一次,先是以為他被人挾持挺身而出,後來在草廟為他擋刀,這次又義無反顧的奔來,真是情深意重啊。
「你出來有沒有人為難你?」看她那身輕便打扮,還真是用心良苦。
「除了纏人的樹枝和難爬的狗洞,一路平安。」她有點喘,差點迷路的事就省略不用說了,反正又不是什麼風光的事。
「鄯寶寶沒傷害你吧?」
她搖著螓首。「他送我回西別院就解了我的穴道,剛開始身子還有點無力,現在都沒事了,相公,鄯駙馬對我有救命恩情,你別太為難他。」
滿及第把前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講給堂余幽听。
「果然是這樣。」他淡然的點頭,事情脈絡已明白十之八九。
「其余的事等出去再說,娘子,你想好了我們要怎麼出去嗎?」
「我早就想好了,就用這個,嘿嘿。」拿起預備的石頭,滿及第隨即往鎖鑰猛敲。
堂余幽嘴角揚起一抹笑,她真是天才,這麼大聲,不會把巡夜的人都引來才怪!
「這鎖該開了。」他出聲援助她一臂之力。
「鐺!」鎖鑰應聲迸開。
滿及第想不到這看起來堅固無比的鎖鑰竟然隨便砸幾下便開,她模模自己的手,呵呵,天生神力呢。
「相公。」
除開這障礙物,兩人又能在一起了。
誰知天不從人願,一只強硬的胳臂重新關上囚室的門,滿及第被一道力量狠狠抽離,眼睜睜看著自己跟堂余幽的距離變遠。
「我真是小覷了你,早知道你會辜負我對你的寬待,就該用繩子將你五花大綁才對,真沒想到你是如此無情無意的人!」鄯寶寶帶著一列侍衛無聲無息的出現。
「你也太一廂情願了,我從來沒有許過你什麼,你這麼說,要是我相公生出誤會怎麼辦?」用她來要挾相公就罷了,現在還一副捧心模樣,著實令她反胃。
「開口相公、閉口相公,好個不知恥的女人。」既然不能為他所有,就沒有留下的價值了。
滿及第愕然,對鄯寶寶最後一點感恩的心化為塵煙。
「好了,我說堂余幽,經過一番考慮,我來听你的答案。」鄯寶寶勝券在握的睨視急想攏絡又要不到的左右手。「我說過只要你敢說個不字,她就性命不保,所以,考慮清楚了嗎?」
「哼,我相公不會答應你的,少做春秋白日夢了。」滿及第代替堂余幽做了回答。
鄯寶寶火辣辣的賞了她一巴掌。
「男人講話沒有女人插嘴的余地。」
堂余幽深不可測的眼眸瞬間涌起怒意。
他隨手推開囚室大門,氣度凜然的走向鄯寶寶。
鄯寶寶一慌之下,拉過滿及第當成護身符擋在前頭,一把亮晃晃的尖刀抵著她的咽喉。
「鄯駙馬,你愚蠢得叫人生氣!」堂余幽寬大的袍子颯颯作響,不發威老是被當成病貓,還動腦筋動到他娘子的身上,孰可忍,孰不可忍,他要是再不采取行動,就是懦夫一個了。
「堂余幽,我警告你,你要敢動我一根寒毛,她就死定了。」
「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你傷了她,就必須付出代價。」他看見滿及第忍痛的模樣,刀尖已經劃破她的肌膚,殷紅的血絲怵目驚心的滲入衣領,他心中生起狂怒。
不可原諒的惡徒!
「不覺碧山暮……」
「住口!堂余幽,我……可是說得到做得到,你別逼我。」鄯寶寶怒斥,想要掩蓋過堂余幽清朗的字句。
「秋雲幾暗重……」
「你這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既然不能兩全,大家就來個玉石俱焚吧,哈哈哈…
…」利刃立時刺入滿及第的咽喉,鮮紅色的血噴得堂余幽一頭一臉。
「花前常病酒。」
堂余幽終于念完,他看著茫茫閉上雙眸的滿及第唇邊還帶著無悔的笑,內心涌起無限悲痛,此劫難他竟無法為她擋去,真是枉為人夫君啊!
鄯寶寶怒極的把她推到一旁。
「你這沒人性的乞丐嘴,居然詛咒我都家不得善終,彪炳功勛如日暮西山,還咒我長病不起,可恨,我跟你拼了!」鄯寶寶的俊臉早已變得扭曲,驚慌交錯不足形容他憤然的心,拔起配劍,就往堂余幽砍去。
他帶來的侍衛不知道該出手還是按兵不動,一遲疑,鄯寶寶石破天驚的劍勢挾著滾滾傷人的劍風包圍住眼前的堂余幽。
然而,他想殺人的發狂行為凝固在堂余幽冷然的眼神里。
他的劍以怪異的姿勢匡掉落地面,而他的身子也無法控制的以可笑的姿態站立著。
接著他的骨頭發出喀喀的怪聲,從腰部以上呈現歪曲的姿勢,繼而全身癱軟倒下,慢慢化成一攤入泥。
最後他全身上下只剩眼楮骨碌碌的轉著,不能言也不能語。
侍衛們嚇得說不出一句話。
堂余幽灰敗著臉抱起斷氣的滿及第離開。
蒼茫天地中,狂風席卷著他的衣袖,竟是如此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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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房間中,一燈熒熒。
一團牡丹盛開在燭光中,要不是有只玉手拈針來回刺繡,恐叫人錯以為不知是誰摘下來的花被輕忽置于桌上。
她繡得專注,如黑瀑的長發披瀉而下,直听見滿及第的申吟,這才抬起頭來。
放下手中的繡品,她輕移蓮步來到炕前。
「你是誰?」滿及第聲音清晰,只是喉嚨有點緊。
「呵呵,還好,沒有變成鴨子,可見我的技術還是不錯的。」段拂的聲音帶著迷人的慵懶。
滿及第睜著警戒的眼瞅著眼前的美人。「她」居然有著微微的喉結。
「才從鬼門關回來的人還那麼多心眼。」段拂風情萬種,舉手投足皆相當誘人,身著獅子滾繡球花紋的舞紅裙,眉黛妝紅,頭頂旋心花冠,渾身散發不可思議的美麗。
「我沒死?」是錯覺嗎?她好像走了一趟冥府。
「呸呸,余幽可是把自己的先天都給了你,又加上我的藥,你想死還不容易呢。」
「謝謝你。」滿及第的態度還是非常保留。
「哎呀,我看你還不是很相信我,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是誰喔,也難怪你這樣看我,不過我不是壞人,你看我生得秀麗端莊,是個大大的好人。」
「你是男人嗎?否則怎會有喉結?」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聒噪的男人。
段拂明眸一瞪,扁起嘴、皺皺鼻子,那模樣逗人極了,就算滿及第是女人也不免為之心動。
「你好討厭,我是女人!」她賭氣的宣示著,同時門外又進來一人。
「你在這里跟她唆什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