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不到一瞬間,她又有疑問了。
「姑娘,為什麼你非要罩著這礙事的紗布呢,要是我就不戴,太麻煩了。」她直憨地坦述自己的看法。
「不想惹出無謂的麻煩。」無鹽忌憚什麼似地輕輕帶過。洗秋抓頭。姑娘指的麻煩跟她想的麻煩顯然不是同一件,但是,不同點在哪里啊?
「我們走吧,這下地髒亂恐怕要勞動誰來清理了。」可憐的花因為她的莽撞夭折了,罪過,罪過!
「小事一件,等一下我會叫看門的阿彪掃干淨,再去花圃搬些回來頂替。」她也有她的人脈網絡,不怕啦。
「那就偏勞你了。」
「姑娘,你不要跟洗秋客氣,我不習慣。」追上無鹽蹣跚的腳步,她想補償。「你走路的樣子好奇怪,我背你。」她什麼都沒有,就力氣大,背個人在身上,就跟吃大白菜一樣簡單。
無鹽為洗秋的貼心感動了。
「不用,我……哎呀,真的不用。」就覺腰腿一輕,哪還容得她多說個不字,人已經離開地面,被扛在寬厚舒服的肩背上了。
無鹽有生以來,紅酡著臉被人背上街。
第五章
小小的書肆藏在胡同里,要不是牌坊寫得明白大概不會有人當它是書店。
走出書店,洗秋的疑問一古腦兒的倒出。「姑娘啊,你的手抄稿為什麼不送到司……禮部的經廠去,那里的書不管紙張、裝訂、字體都很講究,寶少…爺對那里熟得很,你要印書,打聲招呼就行……了的。」無鹽揮別送出門來的書店老板娘。
「我的書是坊刻本,登不得大雅之堂,有小書肆願意印我的圖稿就很滿足了。」她的小人書是要給一般市井小民消遣娛樂的,旨不在討好高官富爵。經廠的書講究墨色、校勘,有別于書鋪以營利為目的,也因為精致,販賣的價會變成平民老百姓的負擔,再好的書只能收進藏書家的書櫃,那不是她畫小人書的用意。
「說的也是,只要有人肯……出我的書,我半夜作夢都會笑呢……」洗秋的神情有絲向往。「我喜歡你紙上的那些女圭女圭。」她也有些什麼沒說盡,埋在心里,用傻兮兮的笑敷衍過去。
無鹽發現了。
「你也喜歡畫畫兒?」
「嗯,小時候沒……人要跟我玩,我娘也忙,就摘了樹枝叫我在泥沙堆里和著玩,想……不到畫畫兒真有趣……」她秀麗的臉泛著出奇的光耀。
無鹽沒說話,心中倒是有了一番計較。
她們只差幾步路就要走出胡同,可在眨眼間洗秋的身子一軟,毫無所覺地癱倒在地,無鹽被一道黑影抄走,電光石火消失在街弄里。
「娘,剛剛來送手稿的姊姊被人抓走了。」一個十歲大的孩童處變不驚地鑽進方才無鹽去過的書鋪,沖著櫃台上的老板娘說道。
「什麼?」俏麗的佳人性急地躍出櫃台,急急消失,不管孩童體貼地為她打開活動小門。
「真沖動。」髫齡小兒老氣橫秋地搖頭,緩緩收回手。
這方面,被帶走的無鹽努力想看清來人是誰,卻苦于穴道被點只能任人擺布。」比刀鞘還冷的臉刻著歲月的痕跡,叛逆的稜線全是憤世嫉俗,他手上無刀,眼中錯綜復雜的凌厲卻比刀鋒還可怖。
「師伯。」她沒站穩的身子被他重重擺放,一直忍著痛的腰骨好像被擰成段的菜干,陣陣刺痛著。
「把圖交出來。」讓她落地的同時也解開她的啞穴,他需要她的訊息。
「什麼圖?我不知道。」
「不知道留你何用?」殺意從他黑黯的眼中升起。「給你最後的機會,說!」
「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圖?
「那就去死吧!」化拳為掌,原來就猙獰的臉變成鬼,掌風直撲無鹽的胸口。
苞在郭問身邊,無鹽不止學到高明的醫理和風水,就是防身的武技也懂一二,可是這保不住她,師伯的武功不知勝過她多少倍,她雖逃過致命的一擊,卻沒逃過被摧毀的命運,狂奔間,她的下月復狠狠中了一掌,整個人像破布飛出去,踫上牆又跌下來,翻涌的血氣一路從脾肺嘔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別怪我心狠手辣,是你該死。」拋下冷淡無情的話。
「我不懂……」
「死人不必懂太多。」為什麼?
「我奈何不了他,卻能讓他傷心欲絕,你可是他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呢,斬草除根讓他一輩子都遺憾。」男人臨走怕她沒死透又踹她一腳。
什麼遺憾,什麼斬草除根,為什麼殺她?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素來,只知道自己的師父跟師伯不合,為此,師父帶著她輾轉流浪各地,把無稜山的一切都讓給了師伯,這樣還有什麼好爭的?
師父堅持要把她送到藍親王府,為的就是怕她遭劫嗎?是她任性,辜負了師父的一番苦心。
罷了,她從小是孤女,就算死了,也沒關系,沒……關系……了
★★★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要你們盯著她,到底有沒有人把我的話听進去?」藍非巧奪天工的容貌失去親切的和樂,全部的人都看見他們的主子大發雷霆。
「藍公子,無鹽才上過藥,你大聲嚷嚷會吵到她的。」書店老板娘不悅地糾正大呼小叫的人。
藍非百轉千回地收起躁意,握在手中的紙扇開開闔闔沒一刻安穩,從前的不拘小節無影無蹤。
「我要你們快馬去請大夫,那個庸醫還沒來啊?」眼前的兩個女人吼不得,他一鼓作氣盯向一旁伺候的僕人們。
「八百里外就听到你雞貓子的鬼叫聲,是誰踩了你的尾巴?」八荒飛龍中的殺伐神龍戈爾真跨過門檻。
書肆的老板娘一听見他的聲音,乍然錯愕,也只一下,隨即藏匿進僕婢的人群中,她意圖魚目混珠,悄悄走開的意思非常明顯。
「救人如救火,你就不能快一點,再慢吞吞我就燒了你的不歡石谷,讓你沒窩兒。」藍非幾乎是用推的把戈爾真讓到床前。
同時,戈爾真的眼角也閃過一道身影,正鬼祟地朝門外隱沒。
他心一動,想追出去,不料藥箱籍制在藍非的手中。
「老頭子,慢得跟蝸牛一樣。」勉強按下波動的心緒,他專心望向無鹽。
「惡,她還是丑得教人受不了。」
「她的容貌再難入眼也不關你的事。」藍非不悅。
「我實話實說。」戈爾真吵了一眼當初尋死尋活絕不讓無鹽女踏進他親王府的人,問號浮上心頭。
「你干麼不動啊,我是要你醫治她,不是要你來發呆的。」藍公子幾度失控。
「你再羅嗦我就轟你出去。」專業受到挑戰,戈爾真也沒好臉色。
「不說就不說,用紙扇遮住嘴,他溫馴地閉嘴。
咦,這可絕了,罵不還口的老四……奇哉怪哉。
「讓下人打水來,有多少白布就拿多少,還有你,出去。」男女有別,諸多不宜。
「我不要。」
「老四!」戈爾真面有薄怒。
「我要待在這里。」他淘氣的眼楮全是正經。
「她的名節……」這人到底在乎過什麼啊。
「你別忘記無鹽是我的人。」他早練就笑罵由人的本事,誰愛嚼舌根隨他去。
「為什麼?」藍非當初對無鹽的抗拒他們一群弟兄都看在眼底,也不過才多少日子,態度也差太多了。不會是吃錯藥了才好。
「還問為什麼,她要有個差池你負責啊,別忘了她的後台是誰,我可不想得罪那個邪心暴君!」藍非噴火了,都這節骨眼為什麼他還要花精神理這個討厭鬼?
忍住奪喉的笑意,戈爾真忽略在他眼前晃動威脅力十足的拳頭。「你什麼時候怕起獨孤胤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