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的意義不一樣,我不能沒有她的。」獨孤吹雲蠻橫的要求。他生來是天之驕子,從來沒求過人,但是,如今的他鉗住瓣爾真的手腕,幾近無賴的糾纏,就為了一句安心的話。
瓣爾真深邃又狂妄的眼凝聚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感,可是他跋扈表情還是不變。「大哥,你再婆婆媽媽下去,活人也會變死人的。」
獨孤吹雲火速的放開手,面色頹廢。
瓣爾真狡滑的掀眉。
原來權傾天下的霸王沉浸在情海也跟一般凡人沒什麼兩樣,又痴又癲,蠢得可以。
想他神醫戈爾真跟三腳貓工夫就出來闖江湖的庸醫可沒得比,他是絕世奇才,閻王要人三更死,要是他不同意,閻王老子也得賣他的面子。
「大哥,我現在如果趁火打劫要你給我采邑封地,你會答應嗎?」他還沒玩夠,不怕死地捋著虎須。
「只要你開口,我連王位都可以送給你。」不愧是掌權者,暫時的驚惶掠去,獨孤吹雲已經恢復平常的鎮定,可是,稍加注意仍可以從他不安定的眼神中看見停佇的慌亂。
瓣爾真提起隨身不離的一只黑箱,微微翹嘴。「就沖著你這句話,我會還你一個如花似玉的絕世美人。」語音還飄浮在空中呢,他的人早鑽進臨時醫療室內,留下獨孤吹雲。
第六章
那股味道最先鑽進努爾北都的鼻扉,說他久病成良醫對藥物存在著近乎尖銳的靈敏也無不可,總之,那味讓猛鷙取代他向來閑散的表情。
是「失魂迷魄香」的味道。
「大家快住鼻子,不對!」他邊咳邊叫。
那「失魂迷魄香」產自圖們江流域一帶,是生女真人才知道的一種棘草,游牧的他們為了避免毒蛇野獸的侵襲,總會隨身帶著,他們將棘草磨成粉末灑在蒙古包的周圍,當然,事前他們會服下解藥,以防自己也中毒,又因為失魂迷魄香藥性太過霸道,他們的族人早在多年前就禁制不用,沒想到如今會重出江湖。
「怎麼回……」才多吸那麼一口氣,獨孤吹雲就被遽來的頭暈目眩給敲痛了腦門。
江湖中最下三濫的手法──迷藥。
聚在這里的全是武林一等一的武功高手,無需提點,即使已吸入少許的迷香還是立刻閉住呼吸。
陰的沒來成,意在偷襲的來人索性踢倒門戶,一擁而入。
特殊布材的面罩蒙住他們的臉,夜行衣,長架、鐵鞭、馬刀,亮晃晃的刺著眾人的眼瞳。
「有備而來啊!」努爾北都瞧了瞧偌大的陣仗,不正經的咋舌。
面對一干凶神惡煞,他還是全無懼意,我行我素。
他俏皮的搖頭晃腦,卻不經意瞄到獨孤吹雲、胤和戚寧遠不約而同以身體為屏風將他擋在中心。
他們在保護他呢。
心中大受感動的他不笑了。他往後退。「小心這些人,他們來路不明,剛剛能煙是他們放的。」
與其逞口舌之快,還是把場地留給能挺身解決事情的人。
「哼!十八貝勒,我們奉命行事,得罪了。」終于發話的人見形跡敗露,坦白承認,詭譎的是他的眼神卻滴溜溜飄過獨孤吹雲器宇軒昂的身軀。
有違常理。獨孤吹雲蹙眉。
「我們的底被模得一清二楚喔。」努爾北都欲走還留。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板一眼的回答,不畏不懼。
恁地大膽的歹徒,他們不會不知道殺手者多做事少說話的金科玉律吧。莫非,他們在拖延什麼?
靈光乍現的念頭一閃而過,無暇仔細整理,敵人殺將了過來。
刀光劍影,人影縱橫,交手約莫過半炷香時間,獨孤吹雲心中的疑團更加擴大了。
這些人太不夠拚命了,貼身的纏斗,遇凶招就躲,像是事先串通好絆住他們,一點地不像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死士。
潛藏在獨孤吹雲腦中隱微的不安漸漸明朗了起來。他虎眼大睜,對著離他最近的獨狐胤低吼︰「事有蹊蹺,我去看老五,這里交給你。」
獨孤胤擋掉劈頭一刀,換了劍花劃出無數流星。
「知道了。」解決了手上的兩個蒙面人,一個鷂子翻身截去想追獨孤吹雲的追兵。
「想往前走?先過你祖爺爺這關再說。」
※※※
臨時搭就的診療室里一片狼藉,醫療用具散了一地不說,執刀的戈爾真正險象環生的應付如螞蟻般擁來的殺手。
即便他驕勇善戰、神針例無虛發,面對一波又一波擁入的敵人,猛虎難敵猴拳,更何況還惦記著躺在床上的黃蝶。
他可不怕什麼萬一的,可黃蝶不行。
獨孤吹雲的加入,讓他精神一振,雙龍連手,所向披靡。戈爾真如蛇般靈動的身軀貼住獨孤吹雲的背,他微喘,用濺了血的手封住前胸。
「大哥,黃姑娘的刀動到一半,要不繼續她會血流不止而死。」
「這里我來就行,你安心開你的刀,就算天塌了都有我在。」獨狐吹雲豪氣干雲。
此時此刻,性命垂危的不是只有黃蝶,這群兵分兩路、來意不善的不明敵人,想一舉殲滅整個桃苑的野心太明顯了,若不全力以赴他們會全部葬身在這里。
有他在,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大哥!?」
「快去!」
瓣爾真咬牙。「知道了。」
跳出格斗圈,他逕自奔向黃蝶。
旋風般的柳葉鏢如影隨形想偷襲戈爾真的後背,一陣叮叮當當響,悉數被獨孤吹雲月兌下的外袍打偏了方向,釘在泥牆上。
「你們不是胡人。」胡人個個人高馬大,使上手的武器也以剽悍霸道為主,暗器對他們來說太小巧了,對難揮灑自如的暗器,他們一向棄而不用。
「果然是當今聖上,文韜武略都不凡,連這種微末枝節小事也了若指掌,令晚生們不得不佩服。」嘴上說的是阿諛奉承,劍光卻斜往獨孤吹雲的胯下反刺上撩。
好陰毒的招式。獨孤吹雲冷哼。
他雙腿驟然往上縮,以匪夷所思的姿態弓身,用布履夾住劍端斷對方來勢,同時他的手也沒空著,趁來人錯愕的當兒,寶劍往前一遞送進他的咽喉,結束他的小命。
獨孤吹雲以戈爾真為中心,清除想靠近他的敵人,他殺得眼紅,盡避也多處負傷,還是頑強的抵抗。
一陣難分難解的惡斗,對方業已看出想在一時之間取勝是不可能的事,為首的頭子迅速退至角落掏出黑黝黝的彈丸往地下便扔!嗆人的氣味跟煙幕很快遮住了一切。
獨孤吹雲心中的警鐘大響,他掩鼻返到戈爾真身旁,以自己的身體做肉盾,深怕那些賊人暗襲他要保護的人。
丙不其然,數把尖刀對準的是動刀到忘我境界的戈爾真。
獨孤吹雲以背護住他的兄弟,那些刀劍不由分說深淺不一地全刺進他的身體各處。
自獨孤吹雲身上噴出的鮮血滴到戈爾真的手腕上,他全無感覺,他的眼、他的心只專注在手下的軀體。
即使那有毒的黃煙沁人他的雙眼,眼角不停的滲出水霧,全身肌肉不停的抽搐,他的雙手還是穩定如昔。
是獨孤吹雲那一撞讓他分了神,這一跌使他感覺到劇烈的疼痛,他壯士斷腕地抓起一把銀針就往自己的大腿扎下去,厲吼一聲,意識整個清楚了過來,十指如飛的進行最後縫合手術。
盡避獨孤吹雲武功蓋世,臨敵經驗卻不多,對方使出的又都是江湖人最不齒的下三濫手段,明的打不過,或毒棘藜或天羅地網,無所不用其極地要置他于死,中毒漸深的他眼看就要慘死在亂刀之下……
模糊中,有一群人破門而入,糾纏的殺手從他身邊被分擔了,來人攬盡他的敵手,他重吁,如水的汗從眼睫滴入眼楮也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