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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撿到我的心 第14頁

作者︰陳毓華

「你錯了。」詩人搖頭。

「哦?」

「我不過換另外一種方式抗爭我的命運。」他消極地說。

「自欺欺人。」

詩人沉默了很久,然後點頭︰「或許吧!」

茫茫天意誰明白?他不願多作解釋,眺向屋外的紅情綠意,他岑寂了下去。

生命的火焰將熄,他真甘心如此宿命地放棄?一

薄薄的天光在他削瘦的背打上虎紋般的光影,搖擺不定,就像此刻詩人的心……

而在玄關處,一名嬌俏如幽蘭的女孩不知屹站了多久,她只知道時間冗長得足夠她听清兩個男人說話的內容。

瀧宮戀手心驚出一掌的汗,心情從雲端跌進地獄,而且還在急速下墜之中。

如果他不在了,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不敢想像,因為她害怕。

「誰?」盡避心緒處在極端混亂下,詩人仍嗅覺出一絲異樣。

瀧宮戀六神無主的,正想硬著頭皮出來自首,但比她更快的愉悅聲音替她解了圍。

「爹,是嫣兒啦!」此娃兒趴在窗台上,身子一蕩一蕩的,胖胖的短腿正一上一下地擺動,一副好不快樂的樣子。

詩人臉上的陰霾輕了些︰「又頑皮了。」

嫣兒撒嬌地鑽進房間,蹦人他懷里︰「才不呢,人家是來邀爹爹一塊去逛街,娘也一起去呢!」

詩人無可選擇地抱起她圓潤的身體︰「的確該替你打理一些普通的衣服,這身打扮太引人注目了。」

「那麼爹是答應一塊去了。」

「嗯。」

「好棒、好棒!」她迫不及待地要出發。

詩人睨向安東尼。

他拈花微笑︰「暫時,我不會讓你擺月兌我和牧師,我們會再見面的。」

詩人報以了若一笑︰「你們,不到黃河心不死。」

嫣兒可听不懂大人艱深的談話,她不知人間疾苦地拍手︰「太好了,這下我可以天天找若襄姐姐玩去了。」

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孩子,腦袋里當然只有吃喝玩樂這等事,其余,就算天塌下來也跟她沒關系。

詩人沉默,等于是默許了。

第六章

是夜。

涼風頑皮地摩挲樹枝,月華如練,銀白月芒熨貼在花枝草叢上,薄薄的光暈形成了箔黃的斑駁。

安靜的房間。

浴室里,瀧宮戀一身的輕松打扮,寬松的棉袍,匹練的發搖曳生姿款擺著,兩人相視一笑端起牙缸奮力刷起牙來。

一樣的毛巾,一式的牙缸,就連牙刷也是一粉一藍。

詩人滿口膏沫︰「等我們老了,牙缸也出現了裂縫,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過頭來想想年輕時的事,你說好不好玩?」

瀧宮戀溫柔地拭著他口沫橫飛的嘴角︰「你呀,有時候真孩子氣,誰知道我們能不能活那麼老?」

「為什麼不?」詩人毫無心機。

「說的是。」瀧宮戀凝視那兩只白瓷燒成的牙缸,上頭有兩只相親相愛嬉玩的獅子狗,心中倏覺黯然。

三十天,不是三百天,更不可能是三十年,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她又沉默了。詩人幾次發現瀧宮戀突兀的沉靜,漱淨口後,他忍不住發問了︰「為什麼發愁?是不習慣這里的生活,或者我待你不夠好,你後悔跟了我?」

「羿郎,今生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絕對不悔。」

「可是,你不快樂。」

她淚珠盈睫,將螓首偏藏在他胸膛,委婉訴說︰「我太幸福了,怕反而不長久。」

「這是什麼話——」詩人一驚,「難道你听到了什麼?」

她淚眼模糊︰「我不要你走,不要,不要。」

她一生渴求的愛情怎能如此短暫,她是凡夫俗女,即使柴米油鹽也求朝朝暮暮,那樣平凡平淡的要求為什麼達不到?

「我不是好端端地在這里,你太多慮了。」她不可能知道他和安東尼的談話,絕無可能。

「是我不好,不該胡思亂想。」瀧宮戀收起淚,既然她的羿郎不想讓她操心,選擇了對她三緘其口,她就當作不知道這回事。

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無法可想,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為了不讓詩人再起疑,她主動奉獻自己的香唇。

詩人被她的主動給嚇住了,怔了下,然後,更多的喜悅蒙蔽了他。

這樣熱情的索吻使他全心全意應付瀧宮戀,再無其他想法。

浴室的稜鏡中反映出一對瑩潔的牙缸,刷毛相對的牙刷,還有兩情繾綣的一對人兒。

瀧宮戀的挑逗引爆了詩人月復中囤積的熱情,他抱起她。

旖旎春光波濤暗涌,透過彩繪的毛玻璃,鏡頭一直拉遠,但見鴛鴦嬉戲,在淋灕盡致的汗水中攀上了極樂的高峰。

激情過後,瀧宮戀有一刻是完全無法動彈的,她嬌喘吁吁地倒在詩人濕粘的胸口上,臉色鮮紅,汗濕鬢邊令人我見猶憐。

詩人心滿意足地將她抱出浴室,放在床上,又替她蓋上被,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瀧宮戀嚶嚀靠向他,掌對掌,額踫額,筋疲力竭合眼睡去。

詩人在朦朧中正要人眠,冷不防形跡鬼祟的黑影從他眼角晃逝,令他睡意盡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著裝,機敏躍出窗戶追蹤那暗影而去。

黑夜中,他的速度極快,幾個縱落便抄在前頭攔截了對方。

「你來得好快。」一身勁裝的黑衣人不但不怕,反而露出陰惻惻的笑聲。

「岡一重藏。」詩人一眼認出他。

「認出我該說你幸或不幸呢?」

「你故意引我出來,這麼說太故作姿態了。」矯揉造作和志得意滿都是失敗的征兆。

「對一個殺手來說,你太聰明了,不該管的事就該機靈地閃遠點,壞人大事擋人財路都不是你該做的事。」岡一重藏眼中俱是厲色。

「好個狼子野心,唐獅子待你不薄,你不該取而代之。」幫派、會社內訌常有所聞,他的心狠手辣和趕盡殺絕倒是鮮見的殘暴。

「你這麼說可就落伍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唐老頭年老力衰早就該退位,只可惜他老而不知進退,要是他早早改朝換代也不致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言下之意,他還存著得意。

「你推卸罪責不成,現在來殺人滅口了。」斬草除根向來是免除後患最有力、最簡潔的方式。

「只猜對一半。」岡一重藏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其實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我,當初要是你乖乖被炸彈炸死替我扛了罪名,今天也沒這些風波,又何必要我多費一把力氣來處理你。」

「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就是你們這種人吧!」為何很少人知道什麼叫迷途知返?

「哈哈哈,」岡一重藏放肆大笑,「死到臨頭的是你呀,要不是昂流那不上道的家伙逼人太甚,或許我可以多留你幾天——」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你以為殺得了我?」

「我當然不能,若是你以為現在還流行單打獨斗的話,還是早早赴死去,因為你已被潮流淘汰了。」群起而攻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掉以輕心通常是失敗的前兆。」詩人若有所指,話中有話。

「別想魚目混珠,混淆我的判斷力,我不吃你這一套。」沒有人會知道他布下什麼天羅地網。

「多說盡益。」

「是多說無益,因為你立刻要見閻王去!」他大笑。

詩人臨風不動︰「先別笑,不如看一下的你的四周。」

「這才是我要說的話——」他抑住笑聲看見四處冒出許多幽靈一般的人,個個手上都是狙擊槍,「咦,你們都出來做什麼?沒有我的命令——」然後,他看見最後走出來的那個人。

霸一重藏張口結舌。

他壓根兒也想不到有人能死而復活,死里逃生。

「岡一,你太令我失望了。」「死人」唐獅子一臉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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