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
誓言其堅如金石,他信她,不管還有多少來世,今生今世她是他的了。
鳳求凰,曲譜琴瑟,兩個相依的寂寞靈魂用亙古最原始的語言合奏著不悔的盟約。
月掛梢頭,也為縫縫的一對壁人默掬祝福。
☆☆☆
瀧宮戀微動不甚自由的身子,才發現她和樓羿是手腳交纏著睡,就連她的頸也側在他的肩窩下。
她忽然想起古有大雁,每每交頸而眠,因為這分突來的遐想又配紅了頰。
試著以不驚醒樓羿的方式抽回自己的手腳,也不過動了那麼一動︰
「別走。」她的柔荑又落入他的掌握中。
她對上詩人半是惺松的金眼,他將她密密箍進自己光果的身軀。
「這樣太羞人了,天已大白,被人看見就不好了。」她從來都是獨睡,從沒想過竟以這樣曖昧親呢的姿態和他過了一夜。
「天亮又如何,我可還不打算放你走。」一手掬起她漾在胭體上的青絲,那令他為之神馳。
有多少年來他已不知睡眠是怎樣的一種滋味,這夜有她相伴才得一覺好睡。
「我……該回去了。」一晌貪歡後,她又回到惱人的現實。
詩人看出她眼中的不安。
「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打仗的,渡邊那方面我替你去說。」如今,他萬萬不可能放回她了。
「不,」她悄聲呢喃,「于公于私,他對我瀧宮家都有天大的恩惠,我已經辜負他的情,我不能再負心。」
「我陪你。」在她額上印上烙痕,他起身替她著衣。
「我自己來。」她淺帶著欣喜和羞意,像浮在池中的白蓮,清香幽謐,惹人憐惜。
「在中國古代,幫妻子畫眉點胭脂可都是老公的權利。」他由瀧宮戀的皮包找來眉筆,果真細膩地描起她修長入鬢的眉。
蛾眉修畢,他拿起一管口紅。
「至于胭脂——」詩人別有所意地一笑,然後將那管粉膚色的紅印往自己的唇涂上。
瀧宮戀錯愕地看著他的舉動。
「好,就這樣。」趁著她紅唇微分,他托住她的後腦勺,印上自己的唇。
他輾轉廝磨,胭脂的香味混合著男性特有的陽剛味,令瀧宮戀如痴如醉,癱軟了嬌軀。
須臾,詩人依依不舍地結束這封緘,盯著她粉紅微腫的唇和粉馥馥的女敕頰,他再度侵入。
要不是有個不識相的小表驟來乍到,瀧宮戀相信自己又會迷迷糊糊任著將自己交給他,重溫昨夜的翻雲覆雨。
「爹、娘,情敵叔叔來了,他氣得像河豚……吹了氣的那一種……啊……」她看見倏然分開的兩人,確信自個兒的到來破壞了人家的好事,她用胖短的五指捂住眼楮,訕笑,「我什麼都沒看到……嘻!」
瀧宮戀好不容易等羞意褪去︰「他在哪兒?」
嫣兒張開指縫,露出滴溜溜的黑瞳︰「嘎,結束了?」語意間還有些意猶未盡哩。
「小表頭,有話快說。」詩人扳下她不安分的手指頭,給予警告的一瞥。
「你放心,他進不來的,祖女乃女乃自告奮勇去會他,那情敵叔叔的心髒還好吧?!」她可不是真擔心渡邊圭吾的心髒,是怕他一旦昏厥還要料理他後事麻煩。
「要糟!」他飛快穿起衣服。
闢凝燕的脾性又老又小,就是俗話里的老小老小,讓她看順眼的人就算要她把心肝送你都沒問題,要不對她的味可會整得人上天下地求救無門。
他一點也不怕渡邊圭吾傷了她,他擔心的是送上門來的他。
「我先出去。」瀧宮戀不敢回頭看詩人著裝的模樣。
「不,我們一起去。」著裝完畢的他踱到她面前,解下長年帶在身上的紅繩鏈,「帶著!它是你的了。」
他寡言又少語,在旁人眼中甚至是孤僻的,那是因為經年累月的寂寞和走盡繁華而看淡了一切。
生命的路走來,功名利祿再也不是重要的事,惟一能令他在乎的只有她。
「這麼珍貴的東西……」她小心翼翼地接過。
「我已經擁有比它更珍貴的你,把它收起來。」松露曾是他們兩人共有的記憶,物歸原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一圈紅繩緊系兩顆相依的靈魂。
他擁著她的腰,並肩走出房門。
外面即使有風有雨,他們確信可以勇敢迎視而毫不畏懼。
第五章
他大白天見鬼了,而且不只一只。
渡邊圭吾全身戒備地瞪著眼前腳不沾地的鬼——她只閃著近乎童稚的笑容也不睬人,仿佛她手上的隻果才是重要的。
她看起來不具威脅性,渡邊把注意力放在「大」鬼的身上。
「你到底是什麼妖孽!」不見鋼絲,不見起重機,她身上沒半點機關可識破,這靈氣逼人的女子怎麼看也不像在故弄玄虛、唬弄人。
闢凝燕的眼光有些嫌惡,當他是來攪局的討厭鬼,她的愛恨分明,喜歡跟討厭是簡單的二分法。她好不容易交了新朋友,雙方還在促進情感交流中呢!他卻打斷了她們,難怪她心情惡劣︰「你罵我是妖孽?臭男人!你腦袋裝餿水,眼楮糊蛤肉了?我官凝燕一身正氣,姿色也不差,你竟把我跟那種半調子玩藝相比!」
沒長眼的男人,空有好相貌卻沒品味!
她是仙,神仙耶!
「非妖即怪!我不管你是什麼,讓開就對了!」他要見瀧宮戀的心比若金石,誰都別想阻止他。
區區小妖小道不足畏懼。
打算給他一個下馬威的官凝燕沒料到渡邊圭吾一副萬夫莫敵的氣概,這一來更是大大侮辱了她的「仙格」︰「既然你非要說我是妖,那就讓你見識一下妖怪的力量吧!」
她五指忽張,一團電光似的氣體在掌心中回繞凝聚著,十分駭人。
「師姑,不可造次!」在緊要關頭,樓羿一家三口出現了。
他們步履盈捷,脈脈的情意在眼中相互交會,就連下階梯的相互扶持也見存乎一心的關懷。
渡邊圭吾瞳中驟然燃起的火炬全然寂滅。
他算什麼?是來爭取自己的愛或做那棒打鴛鴦的劊子手?
她無情于他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殘酷的認知令他站在灼熱的太陽下卻全身冷如冰棍。
「渡邊大哥。」瀧宮戀怯怯地喊。
他雙瞳如電掃射她全身。
她不一樣了,盈盈散發的風情不是小女孩該有的,眼睫眉梢染的是春日的媚,他怒極攻心,自己守護多年的花被摘了,被一個只認識不到幾天的男人。
情何以堪,他只覺眼前一片黑暗。
真正的傷心是欲哭無淚的,他目光淒愴,聲音狂厲︰「賤人!」
聞言,瀧宮戀臉色一片蒼白,像被一把利劍穿心而過,瞬間,成了石雕。
「砰啷!」電光石火間,詩人的拳頭已喂上渡邊圭吾的下巴,霎時,他整個人飛了出去。
所有的人俱是驚呼,瀧宮戀掩嘴,回過神來的眼泛滿屈辱的淚,她拼命地眨眼不讓它掉下。
渡邊圭吾緩緩站起,陰鷙的臉是心痛、是筆墨難以言喻的仇恨。
他輕描淡寫地拭掉嘴角的血絲,忽地,喉嚨發出狂嗥的怒吼,如箭矢的身子奮然沖向詩人。
渡邊圭吾的拳化成了鐵,鍛成鋼,拳拳預置敵人于死地。
詩人的心中沒有仇恨,他一心只為護衛楚楚可憐的瀧宮戀,他絕不允許那種不堪的字眼加諸在她身上。
夾在台風眼中,所有的人都成了沒嘴葫蘆。
兩道突如其來的人影躍進戰場,分開了廝殺的兩人。
兩人一樣狼狽。
渡邊圭吾掙開勸架人的鉗制,想啃人骨頭的凶猛目光又熾又猛,活像受傷的野獸。
他嘶啞地喊︰「要我死心,除非這個世界沒有我渡邊圭吾這個人,否則我會永遠橫在你們之中,做你們的肉中刺、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