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進入了狀況,他一改方才吊兒郎當的表情,粗眉冷目地說︰「這攸關美國海軍的面子,那些大頭不會任它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管吧?」
「當然,根據初步研判,有少許的蛛絲馬跡指出‘唐獅子株式會社’也牽扯在這淌渾水里。」詩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唐獅子……好熟啊!」快手揚起了粗眉,努力思索。「這跟澳門四大家族又有什麼關聯?」
詩人慢吞吞從口袋拿出一疊資料。「我用了你的電腦,這是全部有關‘唐獅子株式會社’的資料。」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閑!」
「食人點滴,總要涌泉以報嘛!」
「不要咬文嚼字,害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快手不忘嘻皮笑臉一番。
詩人但笑不語。
「哇 !有夠輝煌的歷史,一個幕府時代到現在都還有皇親國戚的家族,上自食衣住行,下至科技精機都能插一手的株式會社,實在驚人。」厚厚的一疊報告,令快手嘖嘖稱奇。
「它身負這種背景,沒有什麼東西是要不到的——」即使黑白兩道也必須賣它幾分面子。
快手放下那疊資料起身。「現在敵暗我明,在還沒模清對方的企圖前我們沒有貿然行動的必要。」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陣子我會特別提防的。」看來他想自掃門前雪的願望是落空了。「不要再談這些沒營養的話,說說你吧,你來了好幾天,咱們弟兄還沒好好聚一聚呢!」
這些天,他被一個唐詩畫給弄得焦頭爛額,還無暇「關心」他的摯友。
「我有什麼可談的?乏善可陳。」詩人閃爍其詞。
「這不像你。」快手投以頗有微詞的眼色。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詩人苦笑。
赤蛇精英里就數快手和雷神最愛追根究柢,不問出所以然來絕不死心,要是被纏上比什麼都慘。
「別一臉苦哈哈的,你還好吧?」快手也有粗中帶細的地方,瞧見他神色不對,自動將空調調到強冷。
「沒事,出來太久了。」
快手搖頭。「還真是個好藉口,萬能通行證。」如此一來,即使他有心想追問什麼也只好打住了。
女人愛上男人是說不清的,有時,男人愛上女人也沒道理可講,偏偏,詩人的情況是最慘的那種,他沒頭沒腦地憑著前世的記憶尋覓宿世戀人,這不是緣木求魚是什麼?
「我還是希望你去做一次全身精密檢查,或者和國師做個長談也行。」國師曾拿過心理障礙執照,是個合格的心理師,心理分析之精闢和X光無異。
「我沒病。」詩人露出不悅的顏色。
這世上有許多藥石罔效的荷,若只治標,會一日一日地變成沉荷,他不需要。
雖然他愛得遍體鱗傷,卻不願醒悟。
「你真叫人生氣!」快手也翻了臉。「沒見過像你這麼白痴的人,你打算把一輩子就這樣浪費掉?」就只為了虛無縹緲的前世記憶!
「你不會懂的。」他已經疲于解釋。
他不是沒有試著去愛別人,但是,他發現和誰談戀愛都一樣,她們都不是他想要的人。
「我是不懂!可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愚蠢的行為。」快手實在看不下去他凌遲自己的方式。
詩人垂下眼瞼,清淡的聲音沒有平仄。「——我曾想,就算一個也好——不是我要找的她,而是毫不相關的,只要出現一個讓我喜歡的人,那麼,我就會試著放棄這種流浪的日子……」但是——
但是呵——
第六章
習慣使然,就寢前唐詩畫總要將換下的白袍和念珠仔細放在固定的地方,然後才開始晚禱。
這些動作從沒出過差錯,但,怪就怪在那一霎時,在念珠放下的同時她听見到一道似笛非笛的尖拔聲音,像絲縷般穿進她的耳膜,在一瞬的恍惚後,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笛聲仿佛帶著魅人的蠱惑,唐詩畫兩眼呆滯,手臂往下一垂,念珠應聲落地。
她筆直走到窗邊,身子一橫便要跨越出去。
屋外是一畝花田,她赤著腳,神清如夢游的病人恍恍惚惚走過草坪,彎向笛聲的終點。
屋院的死角站著一個音影,剪影似地貼在牆上,月暗星疏,更顯詭異。
放在唇邊的短笛在唐詩畫靠近後音浪才嘎然休止。
「你居然跑到這里來?害我費了好一番功夫。」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十分符合此刻吊詭的身份。
唐詩畫晃了晃,卻苦于無法發聲。
「走。」他伸出緊身黑衣的堅實胳臂意欲攬住她的腰。
是手堪堪踫到她腰際,電光石火,破空而來的異物以極速的鋒面劃過他的手背,又筆直嵌進樹干。
他驚悸抽回劇痛的手卻已然慢了半拍,月光下,一條血痕寫下了警語。
「誰?」他用舌舌忝去淌出的血絲,目光極寒。
「這話應該是我的台詞喔!」穿枝拂葉悠閑踱著步子出來的正是快手。
他的輪廓在黝暗不明的月光下氤氳出亦狂亦俠亦溫文的綜合氣質,飄忽難捉模的表情令人不由心生警戒。
「在亞洲沒有人的飛刀能傷我,你到底是誰?」黑影一把將唐詩畫據為人質,完整的身軀隱人了牆的最隱晦處。
快手看似集中精神在來人的身上,實則並沒放過唐詩畫的一舉一動。
他因為她僵硬的神情而蹙了下飛眉。
「你也太不長眼了,有膽來我的地盤上擄人卻不打听清楚你劫的人是誰罩著?
鼎家十四少!」
鼎十四聞言大驚,渾身充斥的戒備提升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報上名來!我要知道你是誰!」
快手自在地摘下一片樹葉撕弄著。「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鼎十四、MlT(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情報專業高材生,以輕武器見長,出身澳門四大家族之一鼎家,身為第二順位繼承人。我說的一字不漏吧?」
鼎十四在如見鬼魅的表情後,突然哂然一笑。「快手就是快手,收集資料的速度果然高人一等,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是個好對手,我怎麼可能輕易忘掉你呢?」
數年前他們曾在澳洲世界飛鏢晉級賽中踫過頭,幾乎同等的實力使兩人擦起了惺惺相惜的火花,要不是快手臨時接到任務退出比賽,兩人可能一直打到決賽去。
「這麼說來是我多忘事了。」鼎十四扯出一抹不知其所以的笑意。
「你是貴人嘛!」快手輕輕地削了他一下。
「真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是嗎?這一切不全在你的計劃中——包括那些派來狙擊我的仇家,好大的見面禮啊!」快手嘿笑。
「看來,什麼都騙不過你。」鼎十四也不否認。
「有話直說,別羅哩叭嗦了。」
「她是你的人?」鼎十四從善如流,立刻導入正題,一點都不含糊。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要借她一用。」鼎十四出現了極度意外的表情。
這和他原先的計劃雖有些出入,但是多了眼前這出身如謎的男人將有助于他更快地成功。
「不行。」
「沒得商量?」鼎十四斂睫,不讓快手瞧見他泄漏出來的驚喜。有了快手,他將如虎添翼……
「說一不二。」
「這就代表我們的談判破裂了?」鼎十四在了無聲息中由腕際鏘然抄出一把利刃,直指唐詩畫的喉嚨。
「看來,你沒有听懂我的意思——」快手晶瞳倏沉,射出極淡的殺氣。「她的所屬權是我的,既然如此,哪來協商?」
鼎十四被他眼中乍然涌現的戾氣給駭了下,心神有那麼一時的閃失,不由干笑。
「要來硬的?人在我手中你不怕我一失手傷了她的細皮女敕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