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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調子殺手 第8頁

作者︰陳毓華

假裝不合乎唐詩畫的個性,既然有大餐吃,她也大方地拋棄前嫌,努力加餐飯了。

一頓午飯吃下來,令她飽撐得躺平成大字,完全忘了該有的矜持。

「如果每天都這麼幸福該有多好!」她滿足地打著飽隔,眯眼看著天上流動的雲。

「你還真容易滿足。」快手任著食盒散了一地,仰身躺在唐詩畫身邊。

「人本來就沒什麼好爭的,爭千秋、爭萬世,總有一天還是會有人忘記你,倒不如把握短暫的每一天,活在當下,活得舒服痛快的。」吃飽喝足,徐徐」涼風拂來,她打了大大的呵欠。

在修道院和神學院是沒有午憩的,可是她一夜輾轉……眯一下眼應該是被允許的吧,在逐蜜的花蝶飛來的同時,她眼一闡,沉進了花香和微風繚繞的輕夢中。

听著她輕輕懶懶的呵欠和入睡後毫無戒備的神情,快手身子一側,支著腮,仔細打量著唐詩畫。

「這不適合你。」他大手一撩,覆在她頭上的白頭巾輕輕飄落,露出一頭茶褐色的長發。

在陽光下,她的發反射著密密實實的光爍,如一疋光緞,快手撩起一綹,迷醉地把玩起來。

微風如此多嬌,幽花裊裊凝香,仿佛在夢中——

☆☆☆

唐詩畫礙難相信身為優等生的她居然睡掉了整個下午的課,更令人喪氣的是,當她被尋獲時,那個人贓俱獲的「贓」也躺在她身旁睡得四平八穩,她是在全校關愛的眼神中醒過來的,最糟的是大主教目睹了一切,然後選擇了昏倒作為處罰她的方式。

「你再笑,保佑你一笑中風,再笑腦溢血。」從今以後,教她拿什麼臉回去上課!

「看你精神好得很,想必是睡飽了。」剛才那場騷動對快手來說就像羽毛搔胳肢,完全不痛不癢。

她斜睨他。人家說樹有皮人有臉,她覺得這話根本狗屁不通——對眼前這搶盡風頭、臉皮厚比城牆的人來說。

她的名譽宛如枯葉飄飄墜落地……「托您的福。」這怎能不叫她咬牙切齒。

「別太用力咬牙齒,萬一繃斷可就劃不來了。」他輕吐著風涼話。

「你到底什麼居心,我自從遇到你就開始走霉運,還有那個亞歷山大——」她的運氣顯然仍跌在谷底,因為說人人到,說鬼,倒霉鬼亞歷山大那愉悅的聲音又憑空而降。

「被我逮到了吧,根據諸方消息傳來,你們回家是走這條路,五百美金果然花得值得。」

五百美金換到一則小道消息,果然是笨凱子!唐詩畫當他是隱形人,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亞歷山大一怔後,返身疾追。「小詩、親愛的,你們要回去為什麼不等我?」

他們倆什麼時候變成同進同出了。

值得研究。

「道不同不相為謀,走獨木橋的人乖乖過橋回去!」唐詩畫芳心懊惱,還沒理出個究竟呢,不識相的家伙又來饒舌,她劈頭就沒好話。

亞歷山大果然墜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茫霧中。「小詩,我怎麼走獨木橋呢?飯店里沒有啊!」即使他再聰明博學,中國的悠久文化也還不透徹。

「不懂,回去翻字典,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亞歷山大明亮的眼瞪得更大了。「小詩,你欺負人,今天說話都用四個字的,你明知我頭尾都不懂——」頭尾都沒轍那豈不是玩完了,一竅不通嘛!

唐詩畫受不了地轉過身,她下了通牒。「亞歷山大,如果冷水還澆不息你亂七八糟的示愛,請先把中國的國粹唐詩三百首研究透徹再來找我。」

「唐詩三百首?那是什麼?」

「既然你都能用五百美金換到你想要的消息,唐詩是什麼碗糕,你也可以如法炮制,我何必浪費唇舌告訴你。」

「唐詩……上面有你的名字也!」他咀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詩,你好了不起,居然寫了一本書,我一定要人去買來仔細拜讀,你等我吧!」

听他滿口胡言,唐詩畫幾乎要抓狂,唐詩畫居然會等于唐詩三百首,太扯了!

快手低低地笑了出來。「他果然聰明,你本來就是詩詞里的一首潑辣詩。」

唐詩畫擰眉瞪他。「看我出糗你很得意嗎?小人,看我回家怎麼跟你算帳。」

被威脅的人無動于衷,亞歷山大卻虎視眈眈地揪到她話柄里頭的小辮子了。

「回家?你們不會是住在一起吧?」如果是,那麼,鐵定噩夢一場。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查戶口啊?

亞歷山大略帶驚悸。「你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孩,還是學生,跟不認識的野男人公然同居,會招徠非議,這樣有損你修女的形象。」

「我不知道原來你這般關心我。」唐詩畫氣得險些沒暈過去。

亞歷山大听不出她和藹笑容中的刀光劍影,還沾沾自喜。「你終于也明白我的好處了。」

「對牛彈琴!」她氣結了。

「咦?」他的笑凍結在唇邊。「小詩,你又說四個字的話!」

她實在沒力氣理他了!簡直是有理說不清。

這次換成她拉住快手的胳臂率性往前走。

亞歷山大搔著頭,不是很明白地嘀咕。「明明還談得好好的,怎麼又走人了?

女人的心真的和天氣一樣……啊,不對不對,我該擔心的是他們為什麼可以同進同出,如果——」如果他的小詩真的和情敵同住一個屋檐下,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他也要破壞他們的關系!

☆☆☆

即使來來去去走了好幾回這條路,唐詩畫仍忍不住以為自己的心浸在諸神的花園。

她會心甘情願暫留在鄂圖曼的別墅中,許是因為沒錢可以外出租屋,但有絕大部分是因為這宅子如海遼闊的草坪和屋子里開放式的庭園。

在人稠地狹的香港,可以看見花團錦簇的庭園,是種奢侈的享受。

快手並沒有把車開進車庫,他瞥見屋檐的台階下坐著不速之客後,便半路丟下車子,旋即以唐詩畫想像不到的速度奔到那人身邊。

他既高且瘦,像蝦米般拱在不甚寬敞的石階上睡得很不安穩,寬大的飛行外套,米灰格子褲,大布鞋,半倚在行李包上的臉因為參差不齊的發而遮住大半,只見下額的凹槽內有排青滲滲的髭。

快手撥開他的發後臉色大變,而後沖著走過來的唐詩畫低吼。「快去把冰箱的冰塊全拿出來。」

快手臉上的緊張感染了她,唐詩畫不問原由,以第一時間開了門沖往廚房。

快手也不管扔在地上的行李,橫腰就抱起那人,筆直把人帶進最近的客房。

放下他,快手扭頭便去開冷氣,一時寒冷如喜馬拉雅山高峰的冷氣立刻籠罩住整個空間。

「笨蛋!都五月了,你還沒來,害我擔心得以為你是不是在外頭曬成蜥蜴干,你看,暈了吧!」快手一逕發牢騷,並不在意來人是否清醒得足夠听見他的訓話。

快手的抱怨一字不漏地傳進端著冰塊和毛巾進來的唐詩畫耳中。「我找不到冰枕。」

「無所謂,反正已經開了冷氣,他不會有事的。」

「是嗎?」唐詩畫可沒他篤定。

快手將毛巾在冰塊中滾過一遍,熟練地放到那人灼燙的額頭。「這樣就可以了。」

他幾乎是奄奄一息了,唐詩畫並不贊成鄂圖曼潦草的急救方式。「我還是覺得該請醫生。」

「不需要,只要有夠強的冷氣,他會沒事的。」

「這是病嗎?」她瑟縮了下,已經感覺到屋內颼颼的寒氣。

快手不是很情願地頷首。「算是吧!」夏季精神感官癥候群。「得這病的人一到夏天,情緒就像不定時的炸彈,沒人敢靠近他,而且絕無法離開冷氣房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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