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他的聲音飽藏著虛弱,連喬裝的威脅都掩飾不住油盡燈枯的命運。
鄧天愛擋到歐陽越前面,滿是淚痕的臉無比堅定。「殺人是不對的,我不能讓你殺他。」即便他是她一生中最深愛的人。
羅塞葉塔忽地仰天長笑。「你信不信我一顆子彈可以連取兩人的命?」
她的眼盛滿哀愁和聖潔。「能死在你的槍下,也是我的幸福。」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凌亂的發絲,渙散的眼神,他的語氣冷絕無情。
「我愛你,不管你怎麼待我,我還是愛你。」她慘慘的笑,像朵沐浴在火焰中的幽曇,淒絕美絕。
羅塞葉塔冷肅的臉無言的抽搐。「我——不能——愛你。」他居然掩面,仿佛忍受突如其來的錐心之痛般。
鄧天愛大受打擊,她每次真心的告白總遭受毫不留情的駁回,她情何以堪。
歐陽越悄悄伸出手,打氣似的摟摟鄧天愛的肩,然後將她推至一旁。
他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怎能讓女人來保護他。
「一開始你就該沖著我來,不該把那麼多的人都拖下水。」
「哼!你懂什麼,一槍殺了你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我要讓你嘗嘗失去心中最重要那個人的痛楚。」
「所以你三番兩次加害無辜的小?」
「不錯,算她命大,始終沒讓我得手。」
「你真卑鄙!」歐陽越惱了。
他放聲大笑後牽動傷口引來一陣劇咳。「你以為殺手是清高的行業嗎?哈哈哈!」
他笑不可支,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今天,你死定了。」他眯起眼楮,挺槍……
歐陽越屏氣凝神。
時間一秒、兩秒的過去,羅塞葉塔的額沁出了冷汗。「你這狡猾的東西,」他咬牙切齒從牙縫迸出。「你早就看透我了是不是?」
歐陽越說得雲淡風清。「你太勉強自己了。」
「你看準了我連站都無能為力,最後連扣扳機的力氣都沒有了,你一來就知道了對不對?」他用盡力氣的咆哮,驚得睡眠中的鳥群聒噪四散。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立刻送你去就醫。」
「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領這份情。」他情緒激動,方才又用力過度,感覺止了的血又沁了出來。
「逞強對你沒好處,還不如多替小阿姨想想吧。」歐陽越動之以情。
羅塞葉塔瞅見鄧天愛漾滿絕望的眼,馬上作勢要站起,但力不從心腳一軟,整個人反而跌倒在地,槍被摔了出去。
他捂住汩汩流血的胸,氣力將竭。
「雨樵!」鄧天愛撲過去,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膝上。「求求你不要再說話,不要啊……」
「我很想……殺了他,因為……他是我……這輩子惟一的污點,不過……咳…
…今生大概沒希望了……歐陽,你記著,下輩子或下下輩子我都會找你討回公道的……」說了一串話,他的臉更白,呼吸更急促,眼前飄來了趕不開的迷霧。
「雨樵」鄧天愛珠淚滂沱,雙手只能拼命掩著他血流如注的傷口,她的手簌簌發抖。
「別再做傻事了,我想……握你的……手。」他伸出修長粗大的手像握住他夢寐以求的珍寶。
鄧天愛忙不迭送上自己染血的手。
「我好想好想留一個寶寶在你的肚子里跟你作……伴,因為我總是……讓你那麼寂寞……可是……太遲了,記住,下輩子別愛……上……像——我這樣……的男人,永遠都……不——要——」他的聲音恍若游絲,鄧天愛將整個耳朵湊上他的嘴,眼淚成串沿著頰流進羅塞葉塔的唇。
「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好慌。」他的意識漸行漸遠。
「我——想——吻——你。」或許是回光返照,在連疊的模糊不清後,他微弱卻清晰的道出心中一直以來的渴盼。
鄧天愛胡亂擦掉暈成一片的眼淚,慎重的奉獻出唇,閉上雙眼。
羅塞葉塔強迫支起身子,就在他的唇將要觸及她時,全身的力氣被抽拔光,像個毫無生命的木偶,頹然倒地,任鄧天愛喊啞了聲音,再也醒不過來了——
尾聲
「媽咪,小歐陽就托你和爹地了。」
星光旅館前,夏小親熱地跟珍妮佛和已晉升為她繼父的泛德烈道別。
兩年過去,珍妮佛和泛德烈不但結了婚而且把接手的旅館經營得有聲有色。
有情人終成眷屬,自然,歐陽越和夏小這對冤家也在一年前踏進禮堂,而且有了愛的結晶。
按照夏小念念不忘打棒球的快樂情結,她有意年年增產到足夠組成一個球隊為止,升級為人父的歐陽越舉雙手雙腳贊成,房子不夠住增建就行,誰教牧場那麼大。再說,能生一堆胖手胖腳的女圭女圭把牧場塞滿,還必須很努力才行。
「看到關紂,幫我跟他問好。」多了孫子當親情的潤滑劑,珍妮佛和夏小的母女關系總算有了大幅度的改善,像今天便是,小倆口每月固定上台北探視關紂及鄧天愛的例行探訪里,珍妮佛總是毛遂自薦當小歐陽的保母,小也樂得輕松。
「知道了。」她跳進歐陽越的吉普車里,送了個飛吻。
吉普車絕塵而去。
☆☆☆
台北西區某幢舊大樓。
「天愛,我回來了。」關紂捶捶爬了十樓的腳,從腳踏地氈下模出鑰匙,自己開門。「今天電梯又壞了,害我爬了十層的樓梯,腳都快斷了。」
一塵不染的小客廳不見她的人影。
「你趕稿嗎?」望著虛掩的工作室,他把手提的火鍋料全往桌子上堆。「歐陽他們晚上要過來吃飯——」
他推開門,屋內空無一人。
他瀟灑的臉孔打了結。
「奇怪,她會到哪里去?」包括陽台、浴室、廚房都沒有人。
他梭巡被他精心布置過的公寓,莫名的惶恐突然襲上心頭。
是他一頭熱的搬進她的公寓,當他發現她對生活幾乎毫無技能,把日子過得一塌糊涂時,他心中不知有多竊喜,至少他有個堂而皇之搬進來照顧她的好理由。
但是——她終于受不了他,走了嗎?
鄧天愛自始至終對他搬家的動作不置一詞,她出乎意外地接受他的入侵,接受他的照顧,而她也開始學習著分擔一點家事——雖然通常是越幫愈忙,漸漸的,他以為她已經習慣他的存在。
她偶爾也出門,可是極少。
她的工作通常靠著傳真機及電腦的幫忙,並不需要外出接洽,即便交稿,關紂舍不得她勞累,也一手包辦了。
在屋里呆坐了兩個鐘頭,他坐不住了,抓起外套便往外沖。
與其讓如潮的紛亂干擾他,倒不如身體力行地去找。
他去勢之快,差點撞飛一束花。
「你急著上哪兒去?」嬌呼乍歇,由奼紫嫣紅的葵百合和香水百合里探出一個人頭。
「天愛!」一剎那,他居然驚喜交加。
「有客人要來,我出去買束花。」她拉下頸際的圍巾,紅撲撲的臉十分可愛。
「你——沒有走掉?」他直愣愣地盯著她被凍紅的鼻子,所有的感覺復活了。
「說什麼傻話,我會到哪里去——」她停止拆包裝的動作,咬了咬下唇,臉色有些兒心虛。「其實,我不只買了一束花——」她的眼光幽微起來。
必紂深呼吸,他幾乎可以確定她會說什麼了。「你到梁雨樵的墓地去了?」
「對不起。」她輕聲低語。
必紂捏緊拳頭。這幾乎成了他們之間永恆不變的公式對話——只要有關梁雨樵或羅塞葉塔!懊死的同一個人,而且他也死了——總是如此。
「算了,我沒辦法要求你忘記他。」他的挫敗更深了,長久以來他總是用一貫的方式姑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