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令她又愛又恨的鐵板!
愛?天呀地呀,媽媽咪呀,她她她……對曲無界這樣的男人居然用到「愛」字!她不是一向心中只有衛寇嗎?什麼時候這兩人在她心目中的天平上已勢均力敵、平分秋色了?不不,曲無界還更甚了些……
天哪!
「給我老實招來,曲無界,你今天到底是干什麼來的?」她一發急,哪里還顧得到遺詞用句,直咧咧地劈頭就問。
「看妳。」他倒坦白,實話實說。
「你吃飽撐著,閑著沒事干哪!」嘖嘖,這惜大小姐也未免太一根腸子通到底了,直言不諱地扭曲人家的好意。
隨便用一根頭發「想想」也知道曲無界絕不可是那種「呷飽沒代志」,以逛女孩子香閨為樂的男人,他來探望她,背後是有其深意的。
但這又怪得了誰?任誰乍見愛情擦出的火花,沒有不心慌意亂的。
「既然妳完好無恙,」看起來還精力旺盛得嚇人。「我也該告辭了。」他自責過于莽撞,乍聞惜秋華生病,他的心和冷靜的腦子便全亂了。根本不及深思以自己的身分出現在女子的房間是否逾矩。
「我當然很好……」除了被三令五申嚴禁出門外,她活蹦亂跳,一天吃好幾大碗牛肉泡鏌,哪來的病?
曲無界不想多作解釋,尤其在理智和自律已經回到他腦袋的同時。
「你大老遠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些?」其實是喜出望外。她從來就不是悶得住的人,惜家和她有話說的又只有惜秋楓,可他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人,遇上鏢局承接太多趙鏢,人手忙不過來時,他也身負押鏢重任,所以每日除了固定練功時間和閱讀、保鏢外,能陪惜秋華的時間少得可憐,也難怪她這一被關禁閉就給關得抓狂,只能以破壞東西泄忿了。
「是的。」見她完好無恙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至于惜泰山意欲攀親的事,內斂如他,說什麼也說不出要惜秋華悔婚的事。他是明眼人,當然看得出落花有意,既然她鐘情于衛寇,他又有什麼立場澳變她的心意?君子不奪人所好,他對她終究只是一場苦戀。
聰明如惜秋華,最善于察言觀色。(對象當然限于她關心的人,嘖!又說她「關心」眼前這塊大鐵板--哎呀,女子漢敢做敢當,承認也罷,反正不說又沒人知道!)
標準的阿Q信仰者。
「鐵定是我爹那大嘴巴造的謠。」
他不置可否
「這老頭那麼奸詐,一分鐘前還耳提面命地不準我再上丐幫去,自己倒偷偷模模去,老奸巨滑!」
曲無界濃眉微鎖。「女子未嫁應尊父權為天,況且惜總鏢頭為了妳專程前去提親,他是愛女心切。」
終于給套出口風來。她又是歡喜又是憂愁。「……提親?」
不知道為什麼,她那含羞的女兒嬌態令他倍受刺激。曲無界把唇抿得更緊,臉部線條愈發冷硬。
她徑顧著芳心竊喜,忽略了曲無界更形蕭索蒼寒的臉。
「衛大哥……答應了嗎?」她管不住什麼矜持、什麼含羞帶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無可奉告!」他進出來的話字字全是冰珠子。
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不管當事人如何努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永遠不會是自己的。
放棄吧!曲無界。
他心如刀剜。
惜秋華忸怩地低下頭,一顆心早已經遠遠地飛到丐幫衛寇的身上,喜不自勝的笑容甜蜜地形諸于外,一時間竟忘了身旁的曲無界。
她幻想地痴沈,好半晌,大夢初醒,方覺冷落了曲無界,驀然回首,身畔的人不知何時蹤跡已杳,滿屋子只有亮晃晃的陽光和空蕩蕩的風盤回周旋--
書房。
衛寇用蘸飽了朱砂的毛筆在攤開的文件上圈了又圈,大小不一的眉批在宣紙上暈染開來,深淺有致,像透了香禔粉臉上的胭脂。
唉!凡事只要一涉及香禔,他所有辦公的心情就全沒了。
千不該萬不該,是他不該放任香禔和蘇大姑娘泡在一起的。和闖禍精在一起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近墨者黑--
而且,這不好的預感正逐漸被證實中……
自從佟夫人蘇大姑娘來到丐幫後,首遭池魚之殃的便是他這「棄夫」,兩個小女人志同道合地總是甩掉派去保護她們的人,在外頭消磨一天後,才帶著一身髒或眉開眼笑回來。
好歹,回來後他總該輪得上對她道些體己話吧?事實證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被發配到邊疆,就連用膳時她也被不同的人瓜分、霸佔著,唯獨沒他的份,想來教人好不懊惱!
香禔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的丐幫夫人耶!
他霍然起身--
沒錯!不對勁的地方就在這--
名義上,香禔還只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名不正言不順的;如果名也正言也順,誰還敢不識相地霸著她不放?
原本,他打算耐心等待她恢復記憶,承認他們過去的那一段情,可是據他長久以來的觀察;卻無絲毫進展,香禔依舊是香禔,杭絳雪對她而言或許真的是永遠不存在的過去式了。
其實,他又何必偏執于一定要恢復香禔的記憶?那段過去充滿辛酸艱苦,既然她不復記憶,那又何妨?
一思及此,衛寇下禁豁然開朗,匆匆擱置手中的筆,推門而出。
「你……該不會也是……」
說巧不巧,緩步踱來的佟磊看見一臉神采飛揚的衛寇,突然靈光一閃,指了指屋外。
「你也是?」衛寇會心一笑。
「我是自討苦吃寵壞了她,我忙,她便自尋去處,不玩到三更半夜不回家,擔心受怕的人反倒是我。」佟磊干笑數聲,在老友的面前坦白無礙。
衛寇心有戚戚焉。「連這點都有得拚啦!」
同樣愛上不知道什麼叫「獨守空閨」和「三從四德」的女人,老天也實在太過抬愛他們這對異姓兄弟了。
他不能再這麼力不從心下去,為了重申和穩固他們搖搖欲墜的「夫權」,當務之急必須將那兩個不知玩到什麼地方樂不思蜀的小女人逮回來,以彰顯丈夫的重要性。
相互交換了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苦笑後,這兩個經常被冷落、「獨守空閨」的男人同仇敵愾地踏上通緝夫人之途……
「一無所知是什麼意思?」
暴跳如雷中又摻雜強大壓抑的狂吼,澀澀地在流蕩在淨衣派的議事廳里。
全丐幫除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曲七,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出口咆哮的?
「一百七十二個分舵全員出動居然還查不出底細?」
李天霸誠惶誠恐地挪動一身肥肉。「江湖上根本沒人听過佟磊這號人物,他不過是個無名小卒。」
曲七冶啐。「你懂什麼?他那氣度和風範再白痴的人也看得出他出身不凡。」
佟磊那壓迫人,令人不容小覷的氣勢讓曲七坐立難安,仿若背上的芒刺。
所謂明刀易閃,暗箭難防,愈是躲在暗處的人愈發可怕,若是讓這人和衛寇聯了手,他一成的希望都沒有。
在他以為,衛寇心機之深沈,腦筋之靈活,已經是他此生前所未見的勁敵,哪知,時不我予,好死不死的又冒出個和衛寇旗鼓相當的佟磊,原本盤據在他心底的不祥預感更像愈發擴大的陰霾。
骯背受敵是兵家大忌。
衛寇的不好相處,逐漸表現在丐幫一百七十二分舵中明顯的權力轉移和改組。
他大刀闊斧地明文規定丐幫不再是個不事生產的幫派;他知人善任,遴選鎊區有一技之長或有能力的五袋弟子派駐各分舵,依幫中弟子興趣協助其從事士農工商各業,或贊助銀兩開設米行、商號、織坊;若完全無動于衷者另闢武館鏢局,讓普通老百姓有機會學得防身之術,又免去幫下子弟驚擾百姓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