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把它拿去熬成汁,分三次給佟磊喝掉了。」
「你……」衛寇哭笑不得。「心兒姑娘,那株何首烏是當年我們撤退到此,從皇宮大內帶出來的少數藥物之一,我不是告訴你一次只要用一錢左右配茯苓、懷牛膝及菟絲子入藥嗎?你怎地……」
「我還以為何首烏到處都有得買。」這下子怎麼辦?
衛寇不忍苛責她。「你不用太自責,我會吩咐寨子里的采買到順州南河或京城大藥鋪去收購,你只要靜心等待,不出幾個月的時間一定會有消息的。」
「幾個月的時間?」那不就代表著她得度秒如年地天天數著日子等消息?不,她從來都不是肯呆熬的人。她鎖眉,來來回回地踱步,繼而靈光一閃。「對了,皇宮大內!衛寇,你那株何首烏既然是從宮內帶出來的,我們再去多拿一根,也沒關系的對不對?」
「心兒姑娘,」他申吟。「你以為皇宮是隨便任何人都能去的地方嗎?」要讓佟磊知道,他就完了。
「它難不難進我是不曉得,不過,它里面有我極需要的東西,我就必須去試一試,沒踫踫運氣怎麼知道成不成呢?」她一坐在椅上,表情再認真不過。
「萬萬不可,心兒姑娘,這一旦讓佟磊知道,任誰都吃不消的。」一看她那狡黠滾動的眼珠和猛咬指甲的動作,衛寇知道她這回是百分之百的認真。
「你別打主意想向佟磊告狀,我有預備個墊背的幫凶喔!」她得先封住衛寇的嘴巴,要不,功敗垂成就沒什麼好玩的了。
她居然先發制人了!這下他真的變成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了。
他嘆了口氣,朝蘇映心招招手。「心兒姑娘既然決定非去不可,就隨我進來瞧瞧皇宮大內的分布圖吧!」
任何有普通常識的人,不論江湖人物或武功高手就算具有飛檐走壁的奇門功夫,也不敢輕闖大內禁苑,既然無法用語言打消她的堅持,倒不如把無法突破的事實證據拿給她看。
衛寇心里打的就是以退為進的如意算盤。
一張羊皮卷的地圖平鋪在蘇映心眼前。
好半晌,蘇映心終于明白了衛寇的用心。「你是說單單這上林苑里就有四十萬的禁衛軍看守?」
「沒錯!而且個個武功高強,所以說,你想混進它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這下她該心死了吧!
映心又啃起指甲。沒錯!就算她是空手道黑帶高手,頂多也只能對付幾個三腳貓的流氓,真要對上真材實料的八旗禁衛軍,隨便人家吐口痰就足夠淹死她,這點自知之明她可是有的,以卵擊石的事只有白痴才會做,她可不是白痴。
那……既然明的不行,暗的,總可以試試吧!
衛寇暗自竊喜,他看得出映心頗為動搖的決心,只要他再加把勁,就可以結束、打消她的奇思異想了。
「天下珍奇藥材何其之多,能醫治佟磊白發的奇人異士也並非沒有,只要我們出得起重金,不怕找不到貴重藥品及人才,又何苦只身前往京城涉險,這萬一被捕,株連的可就不只少數人了,你一定要三思。」
沒錯!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世界上的確鮮少有錢辦不到的事,可是,心意卻是用銀兩買不到的東西,佟磊的發為她而白,說什麼她也得盡己所能幫他恢復原來的模樣。
「這順治,當今的皇帝,他是佟磊的兄弟,你想,如果我們當面去求他的話,有多少可能性?」
「心兒姑娘!」衛寇被她駭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女子為什麼不能平凡一點,遲鈍或笨拙一點!她老是出人意表,做一些別人眼中根本不可能的事,這種驚世駭俗的個性太可怕了。
他苦心勸說︰「你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自尋死路?」
「佟磊是個早被認定‘死亡’的皇儲繼承人,一旦他又活生生地出現,這其中將掀起的波瀾可不是用言語能夠形容的。佟磊年少便手掌兵權,八旗軍隊大多數都曾跟隨他縱橫沙場,披肝瀝血過,其情分早已超越了將領士兵之別,雖然天下大勢已改,他所擁有的勢力,人心所向的影響仍不能忽略,只要他登高一呼,一場難以夷平的內亂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所以,你千萬不可等閑視之,要慎重啊!」
當年,佟磊因為大肆反對多爾袞對入關清兵采放任屠殺漢人政策,被多爾袞假借名目削為郡王,後來又不得不籍重他的實力攻打張獻忠,勉為其難又將之敕封為‘靖遠大將軍’,此時他的父皇皇太極已薨,佟磊遠在川 ,鞭長莫及,政權受控手多爾袞手中,眾多兄弟一心覬覦皇位,爾虞我詐,勾心斗角,逼得他心灰意冷,不得不詐死引退。
而衛寇,便是在這場剿掃流寇張獻忠之役認識佟磊的。
他是漢人,又深信歧黃之術,說什麼也和正黃旗出身掌握軍權,又是是儲繼承人的傳磊不搭軋,偏偏兩人初識在尸橫遍野的戰場,傷兵哀聲沖天,他一本醫生濟世救人為職志的理念,施予援手,他眼見佟磊以大將軍的身份視士卒如兄弟手足,毫無架子,兩人相談甚歡之下,又意氣相投,便從此定了交情。他隨大軍而行,更見識了佟磊凡事身先士卒,賞罰公平,對待平民百姓不侵不擾的處世原則,以致現在想起這段熱血沸騰的過往,他猶覺欣然昂揚。
被衛寇這一頂大帽子扣下去,蘇映心也難免氣餒,可是她要真的退卻,她就不叫蘇映心了。
「你太婆婆媽媽,擔太多心了,我們又不打旗號、吹喇叭地去,只要改改裝扮,去到京城,龍蛇混雜,誰曉得你是誰?」
我們?這二字听起來真刺耳。「心兒姑娘,且不論禁衛軍多寡,單就是宮內外的護城河及城垛,你就爬不上去。」
「那當然爬不上去,誰做呆子去爬那牆!我們可以用炸的,炸它一個狗洞勝過在那邊爬得要命,我沒有飛檐走壁的功夫,這點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即便衛寇有把握用繩子吊她上去,她也沒那膽量逞強,她有懼高癥。
事情似乎愈來愈具體化了,好像!好像已經進入紙上作業一般。想到這里,衛寇幾乎要虛月兌了,誰來救救他啊!「炸……炸?」
「對,用火藥炸!」她篤定得很。「我知道有種老式的硝化甘油炸藥,只要用硫磺加鐵砂包裹在棉紗布和黃麻中,外加用棉布做引線就可以了。另外,我知道佟磊有一間劍庫,我們可以挑幾把上手的短劍帶著,以防萬一,當然,銀子更是不可缺少的,多帶點,我們或許可以拿來收買一些意志比較薄弱的宦官小吏,不無小用!
對不對?「「……」衛寇完全愣怔住了……啊……啊……
第十章
「胡鬧!」
隨著一聲叱喝,全身雪白,玉樹臨風的佟磊走了進來。他那白衣白褲,襯得那頭白發更是醒目。
「哈哈,佟磊呀,你來多久啦?我怎麼都沒听見你的腳步聲?」映心正說得口沫橫飛,誰曉得佟磊竟冷不防闖了進來。「你的帳簿全核對完了嗎?」
「我來的時間不久,但是夠听完你全盤的計劃了。」他原本在書房中核對帳簿,單單一個早上,映心跑了不下數十趟去煩他,他知道她是悶壞了,正想趕快結束工作專心陪她,不料用完午膳她卻不見蹤影,心悶之余,丟下帳簿就跑出來找她,這下才曉得她有辦法失蹤一個下午的原因——竟然是躲到衛寇這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