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心見陸皓只是把眼光膘在椅把的法瑯細螺紋上,瞧也不肯瞧她一眼,心里不禁有氣。她最受不了這種溫吞的男人。好,既然他喜歡繞圈圈講話,反正她時間多得用不完,要玩,她絕對有空奉陪。
「紫鵑雖然年紀還輕,不急著找婆家,可是我跟她情同姊妹,看她一個人待在佟愛里也沒個可照料體貼她的人,怪可憐的,而且現在如果由佟愛送她出閣嫁人總好過她那食指浩繁的家里替她作主,你說對不對?陸皓。」她存心要他開口。
陸皓好似被蜂螫了,聳高如天的戟眉狠狠地打結。
「是……呃……的」
「既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我們就來商量討論有沒有適合的人選。」她說得口渴,徑自倒了杯茶喝。等她慢條斯理喝完一杯茶,眼見陸皓已經有些心浮氣躁,蠢蠢欲動了。
衛寇把這一切瞧進眼底,不由得慶幸自己不是她目標中的獵物,否則,他也難逃她布下的夭羅地網。
她十分正經地站起來,踱到陸皓面前,眼底一片執著認真。「陸皓,你多大年紀了?」
被她冷不防的一問,陸皓確信自己的腦子一定打了個又緊又繃的結,她的拐彎抹角令他頭疼。他小小聲答道︰「三十。」
相差十五歲,年紀確實是大了點。
「我記得你家里還有媽……呃,高堂?」她一步步逼近。
雖然遲鈍,終究,陸皓也感覺到事有蹊蹺了。
映心笑眯眯的,心里有了底,還好,沒得意忘形得忘了問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覺得紫鵑可人嗎?」
十幾歲的小娃兒,每個都是可人的。他坦白。
「是。」
鱉已人甕。衛寇暗忖。
「喜歡她嗎?」
這句話似乎沒有什麼曖昧成分,問題很安全,所以陸皓的答案同上。
「你也願意見她幸福吧?」
他能說什麼?只有點頭的分。
她兩手一拍,十指交纏。「就這麼決定,我和佟磊說去,把紫鵑許給衛寇。」
衛寇立即摔倒在地。媽呀!這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為什麼莫名其妙變成了替死鬼?
「憑什麼把她許給衛寇?他既嚴肅又古板,依紫鵑那活潑的性子,沒兩天就被他悶壞了。」陸皓想也不想,眼光不善地瞪著無辜的衛寇。
老天,戀愛中的男人都這麼可怕嗎?一個佟磊已經夠他受的,現在又多出個陸皓。
女人是禍水,實實在在的紅顏禍水!這輩子他是打定光棍,終生不娶了!遠離禍水,以策安全!
衛寇拍拍站起來,一副循規蹈矩,事不關己的撇清表情,差點又讓映心笑翻了肚腸。
「也對,他的確太死板了些。要不,許給傅管家吧!」她許久沒捉弄人,癮頭大發。
「胡鬧!暗管家身子一半都進了棺材,你想陷害紫鵑當活寡婦嗎?」他悍然反對。
「要不,管事的小李子?」她愈發起勁。
「那小子一臉猥瑣,配不上紫鵑。」呵呵!理直氣壯得很哩!
她再提了一個人。「我前幾天見過的帳房似乎也滿不錯的。」
「那些人吃喝嫖賭無一不沾,三教九流認識又多,龍蛇混雜,環境太過復雜,紫鵑嫁過去,包準被欺負的!」
嘿嘿!她兩手一攤。「那就你了!沒有再好的人選嘍!」她作了如是宣布。
「那家伙也配不……咦?我?」他一臉錯愕,渾然不覺已被捉弄。好半晌,一管脖子才一路涌出紅潮。
「你娘一定盼著你早日娶妻生子讓她抱孫吧?」她愈來愈佩服自己居然知道要對人動之以情。
是,她一言道中他的心事!
他雖識字不多,又常年軍旅在外,卻極為孝順,只要他娘親吩咐的事無不親力親為,但就成婚這檔事,不是女方嫌他粗魯,要不就是他看不上人家,兩相挑剔。
他大半的時間又耗在追隨佟磊左右,一疏忽下來,已是而立之年。
但生性正直的他,此刻仍是左右為難,兩只大手搓來搓去,靦腆得一塌糊涂。「咱跟她年紀差太多了,更何況紫鵑那樣精致如水的姑娘,怎看得上咱?」
他有意思就對了。哈哈!這紅線牽得有希望嘍!
「先別管她怎樣,我只問你,如果紫鵑也同意這門婚事,你可有異議?」
「她同意?她、她……」他舌頭打結了。
映心不忍再捉弄他這一等一的老實人。「她會答應的!」她有十成十的把握。
別瞧他粗礦豪邁瀟灑不羈似,這會兒可抿緊唇,認認真真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無比嚴肅地點頭。「我沒有異議!」
不曉得為何,雖然紫鵑那小女人有些聒噪、有些笨笨的,可是她笑起來還真是好看——大功告成!
映心高興得想跳起來大叫三聲!但不急、不急。她推著陸皓那龐大的身軀,催促道︰
「快點回去請你娘派人來提親,萬一遲了,被別人娶走我可管不了。」她不給他任何發問或反駁的機會,把他拉出屋外,臨關門前不忘再給一管強心劑。「三天不來提親的話,我就請媒婆來把紫鵑的庚帖送出去啦!」說完,「砰」地關上大門。
他會的。她有把握陸皓會在期限之內提親,他喜歡紫鵑是不爭的事實,紫鵑嫁給他,就可真的應驗了「天作之合」的真諦,再「速配」不過了!
辦掉心頭一件大事,接下來……
她逮住想藏起來的衛寇。「衛寇,你是藥師、大夫,怎地都沒見到你的藥庫呢?」
她好厲害,一個轉身,立刻將陸皓的事拋在腦後,一本正經地問起他的藏藥庫,具有主母的大將之風。
「你需要什麼補身子的藥嗎?」
「不是我要用的。」憂愁微微掩上她眉睫。「這是藥方子,你能幫我抓這昧藥嗎?」
衛寇接過她遞上的藥單。
「赤、白雄雌何首烏?」
☆☆☆
「佟磊,你把這碗藥喝掉,來!」
「喔!」從一堆高疊帳簿中抬頭的佟磊,二話不說喝光映心端來的藥汁。
那藥味,甘甘溫溫地,不難入口。
兩個時辰後——「佟磊,再把這碗藥喝掉吧!」
「好。」
一樣的藥味,不過這次怎麼分量多了些?
又兩個時辰後——「佟磊……」
他終于正視端著一個大海碗的映心,手中的筆也掉了下來。「你該不會是要我喝掉‘它’吧?」
「你喝不喝?」
他看看她認真的面孔。「喝!」他知道自己若是敢吐出個「不」字來,今天他休想核完所有的帳本。不過,他喝的到底是什麼藥?
有點……可怕。他覺得手心冒出了冷汗。
☆☆☆
「衛寇!」
她又來了!老遠就听得見她喳呼的聲音。衛寇搖頭,無語問蒼天。
「衛寇,你給的藥根本沒效!」映心一路從主屋跑到東廂房,喘著大叫。
衛寇放下竹篩里的紫背金盤草,站起身。「心兒姑娘,你慢慢說,到底什麼事產」
你還問我什麼事?你昨天給我的何首烏根本沒用,我熬給佟磊喝了,結果什麼也沒發生!
「她趕得十萬火急。
他不禁莞爾。「心兒姑娘,何首烏雖好,可也不是大羅天仙給的金丹,哪有一日就見效的道理?」
「那可不!在我們那里,隨便染發劑染染,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就可以出現了。」
衛寇慢條斯理地搖頭。「依此言差矣,藥物與染劑怎可一概而論!再說何首烏的藥效至少也要月余才能發揮,你太著急了。」
她哭喪著臉。「既然如此,你再給我一株何首烏,我回去熬就是了。」
「你還要一株?我昨夜不才給了你?」
「用完了。」
「你的意思是……」他睜大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