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姑娘,如茵其實並非你的妹妹,而是你的女兒吧?」不願再兜圈子浪費時間,應無涯干脆地說出他的結論。
此話一出,房里再次靜了下來,雖說之前應無涯所為所言都在暗指此事,但這畢竟是他首次把話挑明了說,一時之間,三個女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擊。
如茵是杏花姐的女兒?這……這怎麼可能?桂花想著,頓時渾身無力,只能倚著牆喘息,她看向猶被困在應無涯懷中的如茵,眼里有著憐惜。
而如茵圓圓的雙眼瓖嵌在蒼白的小臉上,里頭滿是疑惑與無助。
說什麼她是姊姊的女兒,這事不是真的吧?這麼荒謬的事不會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如茵在心里吶喊,卻不見姊姊開口反駁,隨著時間流逝,一室的寂靜令她的心愈來愈痛,眼淚掉得更凶。
應無涯感覺手上一陣濕潤,于是略為抬起她的臉,見她哭得比方才更傷心,不禁高高挑起眉來。
「你哪來這麼多眼淚?」他問,竟然伸出舌頭輕舌忝她的臉頰。
如茵張開嘴尖叫,隨即昏了過去。
杏花則在這時候又沖過來朝他吼道︰
「你這個魔頭!究竟要欺負我女兒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我什麼時候欺負她來著?」應無涯揚起眉反問,還低頭瞄了攤在他手臂上的如茵一眼︰「哭累了嗎?這麼快就睡著了。」
杏花聞言張大了嘴,半晌後才又出聲︰
「你……你這麼對如茵,她往後還要不要嫁人啊?」
「當然要。」應無涯面無表情輕描淡寫道︰「她要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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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如茵在床上睡下,應無涯和桂花坐在桌前听杏花說起往事。
「當時我大約就是如茵現在這般年紀,遇見了那人,還以為他就是我今生的倚靠哪!」杏花苦苦一笑。「誰知他忽然就消失了,沒有留下只字片語,而我連肚子里已經有了他的孩子都來不及告訴他。」
「杏花姐!」桂花听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你年紀輕輕,又未婚產子,日子一定過得很苦吧?」
「是很苦。」杏花回答。「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願拿掉孩子,爹娘就把我逐出家門,跟我斷絕了關系。我在異鄉生下孩子,為了生存,縫補衣裳、打掃洗碗等等,我幾乎什麼活兒都做過。」
「那些工作能掙得了多少錢呢?養活得了你們母女倆嗎?」桂花擦著眼淚問。
「期間當然也接受過許多善心人的幫助,供我們吃住、給我們一些舊衣服,這樣的人也不少。」
別花一听,哭得更為傷心。
杏花不得不伸手拍了拍她說︰
「有什麼好哭的呢?再苦不也都走過來了?」
「這麼坎坷的身世,教人听了鼻酸嘛!」
「別哭,別哭,後來不就好多了嗎?我在路上听見人說姑娘家要在書香鎮掙錢容易,所以就把如茵寄放在李府,自己進了百花閣——」
「下海賣身,過這種送往迎來的日子有什麼好的?」桂花哭著道。
「人哪,有時候只要能求得溫飽已經是幸福的了。」杏花微笑說,再次拍了拍桂花的手。
一直在一旁听著的應無涯始終沉默不發一言,依據杏花的說法,他幾乎可以確定她便是他所要找的人——那位曾和皇上有過一段情的女子。
原來崔印不是在耍他,那麼就沒辦法狠狠揍他一拳了,真是可惜!
再來推敲杏花所說的,她大概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所愛的是個儲君吧!當年先皇突然駕崩,想來那就是皇上匆匆回京,連句話都無法對心上人說的原因了。
之後就是一連串的奪權之爭,宮廷里因為新皇繼位之事亂成一團,應無涯就在這時候掌管了禁衛軍,敉平了反對勢力,成為皇上得力助手之一,但他卻從未听聞過皇上這段過去。
真是造化弄人,這杏花雖淪為娼優,但想來必定是心灰意冷後所做的決定,在她獨自撫育女兒的那幾年,再辛苦也不見她另嫁他人,由此可見她當時對皇上的一片深情。
當然也可能是所受打擊太深,再不輕易交付感情了。
將有限的線索和剛才所得知的相互比對,這件任務應該是圓滿達成了,話雖如此,卻仍有許多細節需要衡量。
首先就是該不該透露皇上的身分。
于理,自然應該告知,然而貿然說出,卻又有失謹慎,應無涯幾經考慮,還是決定暫且不提此事。
另外,小廚娘搖身一變成了「公主」,這件事更令他頭疼!娶小廚娘為妻,用不著向任何人報告;要娶「公主」為妻,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而且還得面對崔印賊兮兮的笑臉,這是最教他惱怒的了。
這麼看來他勢必得回京一趟,將此行所獲向皇上稟告,接下來該怎麼做就讓皇上去定奪了。
「他那個人還好嗎?」杏花突然開口問,將應無涯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嗯。」他點頭回答︰「他很好。」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他還找我做什麼?而且他又怎麼會知道我有個女兒?」杏花接著問。
「這個嘛……」應無涯遲疑了,總不好說是皇上作了個夢,再加上國師卜了個卦,然後就大費周章命他來尋人了?「詳情說來話長,有機會的話我會跟姑娘解釋清楚。」
這樣的說法雖無法讓杏花全然滿意,但她仍點了點頭,未再追問。
「現在您打算怎麼做呢?」她問。「找到了我們母女,那個人該不會想要把如茵從我身邊帶走吧?」
「這個……」應無涯蹙眉,要不要帶回「公主」也得皇上決定。
此時杏花抓住他的手,以略為激動的語氣道︰
「如果他是這個目的,我求您,大爺,不要告訴他您找到我們了,就說……就說我們母女已經過世,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一旁的桂花也頻頻點頭︰
「如茵是杏花姐賣命養大的,那個負心漢根本就沒有權利帶走她!」
竟直呼皇上是負心漢?應無涯眯起了眼楮,但終究沒有發作,所謂不知者無罪,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皇——」應無涯輕咳了兩聲。「『那人』絕對不會拆散你們母女倆,這點應某可以保證。」
「真的嗎?」
應無涯不悅地點頭,就因為她是他未來的岳母,所以對于她竟敢質疑他的承諾,他也不計較了。
「听我說,姑娘,我將離開這里十天左右——」
「要向那人報告我和如茵的事嗎?」
應無涯又點頭,再次原諒他「岳母」的插嘴。
「不用擔心,只要在這里等我就行了。」見杏花依舊憂心忡忡,他又指了指仍在床上熟睡的如茵道︰「我終究要娶她,不保護你們行嗎?」
他補上的這兩句話讓杏花和桂花相當驚愕,顯然她們從未將他所說要娶如茵為妻的話當真,他的威信又一次被徹底質疑。
罷了!反正也不能拿她們如何,不是嗎?
「另外還有件事。」應無涯接著問︰「你們誰能告訴我,小廚娘背上那一道道青紫色的傷痕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十章
梅花匆忙沖出廚房,在門口就跟杏花撞了個正著。
「哎喲!」杏花抱住一旁的柱子嚷道︰「我要再跌倒,這張臉還能見人嗎?拜托你小心點行不行?」
「對不起啦!杏花姐!」梅花揮汗道歉。「我急著找你,很急嘛!」
「急什麼?你哪回說急事是真有急事來著了?」杏花離開柱子,責難地瞪了梅花一眼。
梅花嘆息,又開始擦汗︰
「我說杏花姐,招呼客人我在行,要我燒飯炒菜可就——」梅花哀號道︰「我剛剛喝了口湯,味道怪得很,我看你還是找蓮花來試試,她至少知道煮一鍋飯該放多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