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被嚇得跳起來,拿在手上剛拆下來的裹臉布也掉落在地上。
「我看我們得安排幾堂禮儀課程,連你都忘了規矩了。」杏花拍著胸口責難道,完全不記得自己曾幾何時也做過相同的、失禮的事。
「對不起,杏花姐,我給忙忘了,這麼一閑下來才想起我有件天大的事沒告訴你——」桂花忽然看見杏花沒裹著布的臉,張大了嘴差點說不出話來。「呃,我說杏花姐,你這鼻子歪得還真嚴重耶!不過還認得出是你,真的,真的。」
杏花听了,瞪她一眼。
「你這算是安慰我嗎?省省吧!我愈听愈難過了。」她說。
別花露出歉意的微笑︰
「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啦,因為我看慣了杏花姐美若天仙的樣子,所以才會嚇了一跳。」
杏花挑了挑眉也笑道︰
「這听起來還像話點,不過無所謂,我已經看開了。」
「杏花姐……」
杏花輕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如茵都十七歲了,她長大,我自然會老,想想也不奇怪。」
別花聞言點頭︰
「咱們是老了,不過忙了幾天,骨頭都要散了。」她說。
「今兒個呢?客人多嗎?」
「跟昨兒個一樣多,這會兒梅花和蓮花那兒都還有客人,約莫是不走了吧。」
「咦?」杏花一听,揚起嘴角。「還有客人要她們,或許咱們也還不是那麼老。」
「應該說是青菜魚肉各有所好吧!」桂花笑著回答︰「你知道嗎?如茵要她們多體貼客人的心情,還教她們如何察言觀色,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短短幾天,咱們已經有常客了,而且不為那檔干事,只來和姑娘喝酒閑聊的客人也多了許多,問起桃花的人反倒少了。」
「如茵嗎?」杏花蹙眉。「她哪里學來這些的呢?」
「也許她有做鴇母的天賦哪!」桂花說笑道,隨即神情一整。「我想是在李府生活的那些年讓她學會看人臉色的吧!畢竟在那里,稍不注意就要挨罵挨打的——啊!」桂花說著突然嚷了聲。
「怎麼了?忽然間這麼喊。」杏花大概給嚇慣了,這回只是皺起了眉問。
「你瞧我,又離題了,明明就有要緊事跟你說的。」
「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啊?你也別急了,就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說。」
別花于是拉了張椅子坐下,也倒了杯茶灌進嘴里,這才探過頭去對杏花說︰
「是如茵,那位應爺好象盯上她了。」
「如果你指的是『咬嘴』那回事,我已經去找他談過了。」杏花听了回答道。
「你去找誰了?如茵?」
「找如茵有什麼用?我當然是去找那位應爺了。」
「什麼?」桂花一听嚷道︰「你是不是腦子給撞壞了?人家拿了告示要抓你,你居然不怕死還自己送上門去,我跟如茵的話你究竟听進去了沒有?」
「我裹著臉去的,他能看出我是誰才有鬼了。」杏花說著,白了桂花一眼。「話說回來,我什麼時候成了通緝犯了?什麼拿了告示要抓我?你會不會說話?」
「還不都差不多……」桂花嘀咕,立刻又將話題拉了回來。「那麼你究竟是怎麼跟他說的?杏花姐,這回他可不只是咬了如茵的嘴,整個人都——」
「什麼?」換杏花跳起來了。「你是說他把如茵『整個』給吃了?」
「我是說他把如茵整個都抱到腿上去啦!」
杏花總算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想起這也沒什麼好安心的,于是氣忿地一拍桌子道︰
「我見他氣宇不凡,不像是之徒,上回的事我當是一場誤會,沒想到——」她說著說著,忽然皺起了眉︰「喂!我說桂花,他想的話大可以找其它姐妹,為何獨獨挑上其貌不揚的如茵呢?」
「還不就是那句話?魚肉青菜各有——」桂花說著說著,也一挑眉︰「我說杏花姐,你怎麼能用其貌不揚來形容如茵呢?她可是你妹妹耶!」
「好,好,算我失言,不過如茵不會介意的啦。」
「這倒也是。」
「那麼你說該怎麼做才好?把那家伙趕出百花閣嗎?」杏花問。
「咦?這怎麼行?又不是如茵的錯,怎麼可以把她——」
杏花揮手給了桂花一拳︰
「我說的是那個姓應的,你以為我會把自己的妹妹趕出這兒?」
別花雙手合十頻頻道歉,杏花這才松開了手問︰
「怎麼樣?要趕他走嗎?」
「這麼做好嗎?把咱們的恩人趕走。」桂花有些猶豫道。
「什麼恩人?他也不過是個客人。」
「話雖沒錯,但我總覺得咱們欠他一份情,畢竟是他來到這里以後,百花閣才有了生機。」
「湊巧,湊巧而已。」杏花揮著手說。「況且他拿著畫像找我的事不也讓你們很擔心嗎?他走了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別花考慮著,良久後轉頭對杏花說︰
「這麼說也對,問題是誰去趕他走?」
杏花一听,瞪大了眼楮!顯然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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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如茵不斷眨著眼楮。「為什麼要把那位爺趕出百花閣呢?他住房沒給錢嗎?」
「還問為什麼?你這孩子,被欺負了也不會說一聲。」杏花在她頭上輕敲了下。
「欺負?我沒有——」如茵忽然發現姊姊臉上沒有裹著白布,驚訝得張大了嘴︰「姊姊!這麼多年不見,原來你現在長這個樣子啊!」
「我現在這樣子是給摔的。」杏花沒好氣道,忍不住伸手模模微微歪斜的鼻梁。「什麼不好掉,偏偏要摔壞了鼻子,歪成這樣我經常會喘不過氣來,很辛苦的。」
「現在這麼一看,姊姊跟那張畫像里的人一點都不像了。」
如茵無心之語重重擊中了杏花的心,然而她已百經波折,這麼點打擊算不了什麼的。
杏花想著,清了清喉嚨微笑道︰
「我就說了,用不著裹著臉也沒關系,絕對認不出來的。」
別花見她笑得有點過頭了,于是以手肘撞了杏花一下,並低聲提醒她︰
「正事,別忘了正事。」
「啊!」杏花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神情一整,直接切入正題︰「對了,如茵,你去跟那位爺說,讓他盡快離開百花閣。」
「我……我去說嗎?」如茵納悶地皺著眉︰「為什麼要趕他走呢?還有,為什麼要我去說?我最不會說話了——」
「只有你能理直氣壯趕他走,他老愛對你毛手毛腳的不是嗎?你可不能老由著他這樣啊!」桂花拉著如茵的手對她說。
杏花點著頭補充︰
「你一定沒有反擊吧?用力踢他或踹他,讓他知道你討厭他這麼做,你跟姐姐們不一樣,不需要對客人逆來順受、阿諛奉承的。」
見姊姊和桂花姐義憤填膺,如茵委屈地低下頭︰
「我哪里打得贏那位大爺呢?更何況……更何況我也不覺得他是在欺負我,從前在李府,那些人打我踢我又不給我東西吃,這才是欺負我不是嗎?」
如茵驚人的理論令杏花和桂花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在震驚之後也勾起了濃濃的心疼與不舍。
「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姊姊真的覺得很抱歉。」杏花摟著如茵哽咽道。桂花也在一旁拭淚。
這——有什麼好哭的呢?如茵不解,只能拍著她們的背,等她們哭個夠。
結果這麼一等也等了好一會兒,如茵甚至偷偷打了個盹。
「啊!」終于,杏花想起此行的目的,猛一抬頭就撞上了如茵的鼻子,害得她也「啊」了聲,還掉下幾滴疼痛的眼淚。
「別哭了,別哭了,我們正事還沒談完呢!」杏花當妹妹也因回憶往事傷心垂淚,努力安慰了她一番。「姊姊跟你說,如茵,現在咱們百花閣已經不一樣了,就算是少了他這麼個客人也無所謂,所以你用不著再忍耐,用不著為了我們再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