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頭頂,試圖從她段落不明、毫無條理的嘀咕中拼湊出她想表達的。
如果誰告訴他他會這麼委屈自己來哄一個女人,他絕對會嗤之以鼻,更何況這女人還是他向來最受不了的笨女人。
她念經般的聲音像在催眠似的,高崎朔勉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努力聆听,好不容易懷里的人沒了聲響,他輕嘆一聲低頭一瞧,他那管家睡得可熟呢,念經聲已被低淺的鼾聲給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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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將近一年不曾感冒的高崎朔發燒了,伴隨著咳嗽、打噴嚏和流鼻水。因為患者怎麼都不肯就醫,于是管家秦悠悠便徑自將其病癥判定為「重感冒」。
「還是去看醫生比較好吧?少爺,溫度計上的數字是三十八點六耶,這樣應該算發燒耶。」秦悠悠站在高崎朔床邊,瞪著手中的溫度計憂心不已。
「我說不去就不去!」高崎朔劇烈咳了好一會兒,喘著氣道︰「你出去,別在這里煩我,讓我好好睡一覺就會好的。」「可是少爺……」
「你要我說幾次?我的喉嚨痛死了你知不知道!?」
「所以我才說應該去看醫生啊!」秦悠悠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畢竟她印象中只有帥帥、酷酷的少爺,他這種臥病在床的虛弱模樣她根本無法接受。「你可不要就這麼死了,少爺。」
「會死也是被你氣死的!」高崎朔又開始咳嗽,他拿下額頭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你……你真想幫我的話就去買個感冒藥回來,然後煮一點熱的東西來吃吃,雖然我其實一點胃口也沒有。」
「我會的。」秦悠悠拼命點頭。「我這就去買藥,然後回來煮些熱稀飯給你吃,就算沒有食欲也要吃東西,少爺,不補充點營養的話病是不會好的。」
「我知道了,妳快去吧。」高崎朔有氣無力地揮揮手,總算是打發了秦悠悠,房里也終于靜了下來。
他會感冒不就是那女人害的嗎?為了听她訴苦,兩個人就在開著冷氣的車里待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可惡的是他感冒了,而那哭得淅瀝嘩啦的蠢女人竟然一點事也沒有,教他越想越嘔!
唉!頭又昏又重,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結果他犯了感冒躺在這里,卻還是沒完全搞懂她昨晚究竟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真是得不償失!
斑崎朔後悔,後悔極了!他早該叫醒她的,如果不是摟著她在車上睡了一覺,他這會兒也用不著躺在這兒任人擺布了!
天知道他為何就是放不下她,他可是最討厭蠢女人的,最討厭了!
「我回來了,少爺。」
還沒見人已經听見她的聲音,高崎朔不由閉上眼楮哀悼這短暫的安寧。
「我買了藥回來了,少爺,你睡了嗎?」秦悠悠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沒得到響應不敢進門。「睡了也讓你吵醒了,進來吧。」
秦悠悠端著托盤來到高崎朔床邊,盤上有開水和她剛買回來的藥。
「你想吃哪一種呢?少爺。」她問。
「哪一種?」看了托盤一眼,高崎朔的頭更痛了。「隨便買一種就可以了,你這……」他指指托盤上一盒盒的感冒藥。「買這麼多,你當我這一病要病蚌一、兩年啊?」
「對不起,少爺,我沒這個意思,只不過市面上感冒藥這麼多,我不曉得哪一種比較有效,所以就……」秦悠悠將托盤推向他。「我說少爺,買都買回來了,你就挑最有用的那種吃吧。」
「我哪一種都沒吃過,怎麼知道有沒有用!」高崎朔一臉挫敗,伸手抽獎似的隨邊挑了盒藥。「就這個吧,幫我看看說明書上怎麼寫的。」
「哎呀!這個得在飯後吃耶,我這就去給少爺煮點稀飯。」秦悠悠說著,手捧托盤竄出房間,而錯愕不已的高崎朔手上還拿著茶杯。
就這麼楞了半晌,高崎朔居然揚起了嘴角。
不好了!被她這麼耍弄卻不怎麼生氣,似乎真如宋緯濂所說,他已經逐漸習慣這行事怪異的蠢女人在他身邊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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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了兩天,高崎朔的病雖然尚未痊愈,他還是堅持送秦悠悠到學校上課。
「你還是在家休息比較好,我搭公車去就可以了。」這是秦悠悠提出的反對意見,只可惜從頭到尾都沒人理會。
坐在車里,她一直擔憂著少爺的病情。今天雖然較少咳嗽,燒也已經退了,但他臉色不好,食欲也還沒恢復,她原本還打算請假在家照顧他的,沒想到他竟執意要送她去上課。「我們回去吧,少爺,我的課一天不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斑崎朔轉頭瞪她。「你不怕趕不上其它同學?」
「怕是怕,可是……」
「你該不會受了點欺負就不想去上課了吧?」高崎朔嘆了口氣道︰「這種事不都是發生在國小時期嗎?你也太晚熟了吧,居然到現在才踫上!」
秦悠悠目瞪口呆,張著嘴好半晌才發出聲音來︰「你……少爺,這又不是我的錯,要怪也該怪她們啊。」她說著也長嘆一聲。
「不過她們也不算欺負我,知道我重修了這麼多次,害怕被我連累也是正常的。」
斑崎朔一听冷哼了聲︰「蠢女,居然還替人家說話!」
「蠢……蠢女?」秦悠悠受到嚴重的打擊,像泥巴般攤在座位上。「別這麼喊我,少爺,現在的我很脆弱,對這類字眼又特別敏感……」
「少沒志氣了,你不會露點本事給她們瞧瞧?」
「我要有本事也不會重修了。」秦悠悠哭喪著臉說。高崎朔皺起眉。
「你啊,難道就不會發脾氣嗎?任由一群年紀比你小的女孩對你叫囂,你不會反擊啊?」
「你沒看見她們才會這麼說。少爺,她們是模特兒耶,不僅是年輕,長得高身材又好,那張臉不知道有多漂亮。」
「那又如何?你修這門課和是不是模特兒有關系嗎?」
「雖然沒有絕對的關系,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
「好了,好了,你修的究竟是什麼課啊?」「服裝制作。」
「什麼?!」高崎朔提高了音量。
「服裝制作!」秦悠悠于是傾身在他耳邊喊。
斑崎朔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到秦悠悠提醒他該看著前方開車才又移開視線。
「你是服裝科的學生?」他問。「『玫瑰』只有普通科。」她答。
「學這種東西哪里普通了?」高崎朔蹙眉。秦悠悠聳聳肩。
「我不是說過了嗎?咱們學校教的課程都很怪。」
想起她的烹飪和按摩技術,高崎朔也說不出話來了。這些課程不學到專精是無法謀生的不是嗎?也難怪蠢女人的求職過程這般艱辛,不過也許她既蠢又單純的個性才是主因。「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不參予展覽活動嗎?」
「那怎麼行!不參加的話就沒有分數,沒有分數就拿不到學分了啊。」
「那就月兌離她們,去跟其它人一組吧。」
「不行,組員是老師分配的,怎麼可能說改就改。」秦悠悠沮喪道︰「她們要我什麼都別做,還說只要我別礙手礙腳,展覽的成績也會算我一份。」
「這樣啊?那也不錯啊,坐享其成。」
「少爺!」她以責難的眼神看他。「這樣是不對的,我想要憑自己的實力取得學分。」
「你的實力在哪里?」高崎朔一針見血,說得秦悠悠啞口無言,最後是頹然閉上了嘴。正要將車駛上山路的高崎朔瞄了她一眼,覺得既好笑又無奈。
「你真的都不反擊哪?」他說。
「我怎麼能跟少爺頂嘴呢?」秦悠悠回了他一句,悶悶的聲音稍稍透露了她也是有脾氣的。高崎朔咧嘴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她微卷的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