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是在嘔氣嘛!嘟著張嘴還撇過頭去,一副大小姐模樣,壓根兒就忘了她現在是個翩翩美公子。
于是,鵲兒安撫地拉拉她的衣袖,壓低了聲音說。
「對不起啦!小——公子,是鵲兒不好,多吃了點飯菜,下次不敢了嘛!大不了再讓店小二送一些來,你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再讓店小二送一些來?」楚夢月咬牙道︰「你以為不要錢啊?現在可不比以前了,出門在外,不省吃儉用怎麼行?」
鵲兒一听睜大了眼楮。
「小姐——不,是公子,公子沒有帶盤纏銀兩就離家出走了嗎?」
「帶的不多。」楚夢月說。「我既不能向帳房拿錢,又沒有時間拿珠寶首飾去賣,還帶著你這個愛哭又會吃的家伙,所以要盡量省著點用,知道了嗎?」
鵲兒點點頭。
「知道了。」她低聲說。
「知道還不快拿來?」
「拿什麼?」
「你藏在背後的饅頭。」楚夢月嚷。
☆☆☆
楚夢月吃完剩下的半個饅頭並喝了六杯茶,然後神秘兮兮地對鵲兒說︰「你知道剛才鄰桌兩個人在談論什麼嗎?是千面夜盜耶!」
「那是什麼東西?」因為半個饅頭被搶走,鵲兒到現在都還心有不甘。
「是個不是東西的大壞蛋。」興致勃勃的楚夢月和眼楮已眯成一條線的鵲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听我說,鵲兒,現在我們最欠缺的就是盤纏,而官府為了抓拿千面夜盜懸賞了重金,如果我們逮著了那家伙,那一大筆賞金就屬于我們的了,千兩黃金耶——喂!你再打呵欠我就要揍你了。」楚夢月嚷著,還伸手戳了戳鵲兒。
「我在听,我在听嘛!小姐——」
「是公子,『孟』公子。」
「夢公子?」鵲兒為這怪異的稱呼皺起了眉。
「是這個『孟』!」楚夢月用手在桌上寫著。「現在開始我就是名為『孟月』
的公子哥兒,而你是書僮小鵲,別忘了。」
鵲兒無奈地點點頭。
「好,公子就公子吧!那麼請公子原諒小鵲無禮,我覺得你真正欠缺的不是盤纏,而是腦袋瓜子。」
楚夢月張大了嘴,半晌後才鼓起雙頰。
「你這是在說我笨嘍?」她問。
「小——公子,您也不是真的沒有腦袋瓜子,只是太少用它了。」听起來不像,但鵲兒的確是在解釋。「我們主僕倆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可能逮住那個什麼盜的?
簡直是異想天開嘛!」
「是千面夜盜。」楚夢月沒好氣地告訴她。
「那麼小——公子,您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你一定得叫我『小鮑子』嗎?」
「對不起,小姐小姐地喊久了,一時之間很難改過來。」
楚夢月白了她一眼,但注意力隨即又拉回她感興趣的話題上頭。
「我當然知道那家伙很難纏,否則官府又何至束手無策,只得貼告示懸賞重金抓拿他?」
「那你還傻傻地想——」
「就是傻傻地才好。」楚夢月居然說。「我們一點兒功夫也不懂,如果再裝得傻不隆咚,那麼大家就會對我們倆失去戒心,千面夜盜也一樣。說不定他會自個兒來找我們,向我們吹噓他就是紅透長安城的夜行大盜,這不就逮住他了嗎?你瞧,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我看你用不著裝就已經夠『傻不隆咚』的了,那千面夜盜又不是白痴,怎麼可能自個兒來找你,還讓你這樣的傻瓜逮住?」
「喂!」楚夢月聳起眉,幾乎要站起來插腰大罵。「你究竟記不記得你是我的書僮?居然一次又一次說我傻。」
「對不起!小——公子。」鵲兒苦著臉道歉。「但是你的想法完全偏離了現實,身為書僮的我有責任點醒你。」
「我的想法有什麼不對?長安城里有誰不覬覦那筆豐厚的賞金?」楚夢月理直氣壯的。
「只有那些功夫了得的才有膽子覬覦吧?」鵲兒搖頭嘆息。她忽然間領悟到自己是倆個人中唯一具有理性的人,如果不能說服小姐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她們倆也許再也回不了銀月山莊了。「算了吧!小——公子,要銀兩我們可以回莊里拿,何必冒這種險呢?再說長安城何其大,人又是何其的多,再加上那夜盜的真面目無人知曉,就憑我們倆個柔弱女——呃,柔弱公子哥兒要怎麼逮住他去領賞金?你還是快醒醒——」
「我本來就是醒著的。」
「鵲兒的意思是小——公子你得快恢復理智,別再作白日夢了。」
「我看作夢的是你才對!你什麼時候听說過離家出走的人還回家去拿錢的?這麼丟臉的事我哪做的出來?呆子!」楚夢月壓低了聲音嚷。
「那我們別離家出走不就得了?」鵲兒道︰「我們這就趕回莊里,莊主頂多以為我們貪玩溜進城里去,大不了罰我們一餐飯不吃,反正我們剛剛已經吃過了,餓一頓也沒什麼關系——」
「什麼叫吃過了、餓一頓也沒有關系?我只吃了半個饅頭、喝了幾杯茶水啊!」
想起被一掃而空的晚餐,楚夢月就有氣,然而,叫她更氣不過的是,這丫頭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狀況。「我再說一次,我們不會回去了,知道嗎?我絕不會乖乖回家去,然後等著三哥隨便找個人把我嫁了。」
「莊主怎麼會隨便就把你給嫁了呢?」鵲兒皺眉說。「你是莊主的寶貝妹妹,他一定會替你找個體面而且門當戶對的夫婿,這點你根本就用不著擔心嘛!」
楚夢月瞪她一眼,接著揮揮手道︰「不跟你說這個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
「那我們到底要不要回銀月山莊?」
「要我說幾次啊?絕、不、回、去!」楚夢月一個字一個字道。
鵲兒長嘆一聲,又一聲,直到楚夢月用手掐她的腿才停住。
「不回山莊,我們又能上哪兒去呢?」又變回可憐兮兮的鵲兒了。
「我要帶著你去找大哥和二哥。」楚夢月說。
「大老爺和二老爺?」鵲兒張大了眼楮。「他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是嗎?」
「皇上命他們戍守邊疆,離這里應該是有段距離吧!」
「這可不是『有段距離』幾個字就能形容的,小姐!」嚇壞了的丫鬟完全忘了她的偽裝。「鵲兒雖然傻了點,但也不至于邊『邊疆』有多遠都不知道啊!」
「你知道?」楚夢月吃了一驚。鵲兒這傻丫頭真的知道?她自己都不怎麼清楚呢!
「這——少說也要走個十幾二十天吧!」
楚夢月聞言,哈哈大笑。
「一听就知道是瞎猜的,那麼遠的地方耶!走個十幾二十天哪到得了?我說最少也得走上一個月,傻子。」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鍋子笑茶壺黑,名副其實的兩井底青蛙。
鵲兒發也一聲哀鳴。
「要走一個月這麼久啊?那我們還是別去了好不好?」
「那怎麼行?我已經決定不回山莊,那麼,不去找大哥、二哥還能上哪兒去?」
楚夢月說著站起來,還拉了鵲兒一把。「哎呀!吃也吃飽了,先回房休息去吧!我們一塊兒來想想該怎麼做才能逮著那個夜盜,算算我們倆這一路也得花不少錢呢!
還有,你剛剛又喊我小姐了,真不曉得你怎麼老是記不住,一看見我這身打扮,『公子』兩個字不就自然而然月兌口而出了嗎?真是的。」
鵲兒跟在她身後往樓上的客房走去,嘆息之余順道也打量起她這小姐來了。雖然一身男孩子裝扮,她還是一樣活蹦亂跳的,舉手投足都帶著姑娘家的味道,再加上一張細致粉女敕全然女性化的臉蛋,鵲兒不覺得換上男裝就能讓人毫不猶豫相信她是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