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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卿心 第7頁

作者︰常歡

「我說過我什麼都不要。」

「包括我嗎?」

莫韶光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她仍如他記憶里那麼美麗無雙,尤其,安上那枚似楓葉的花鈿後,更添嬌羞,但,這不足于解釋那種……

那芒紅欲滴的色澤,像磁石一般吸住他的目光。說不出是什麼,莫韶光下意識皺眉,花園初見時那份悸動,如急浪翻涌上岸,這一次,是沒命地沖破了堤防,跟著窗外的淅瀝雨聲,恍恍惚惚地暈了開來。

他曾經見過她嗎?是否在某個飄著薄雪的日子,那份悸動似乎在注視她額心的楓即時,更顯清晰……然而除此之外,什麼都消失了,只有那場雪,還帶著淡的憂傷,輕盈地在眼前飄著。

莫韶光眨眨眼,迷蒙的瞳仁回復了清澈,起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和生命里不曾出現過的憐惜,三十年來,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他眼前。

那不輕易泄露心事的眼瞳,突然也因這莫名的酸楚而濕潤起來。

在此之前,他對任何事都是篤定的。

看到她褪下厚衣的舉動,才讓他幡然醒悟,也明白她所謂的「報恩」是什麼了。

只是她冷冽的眸子,全然沒有處女獻身的羞怯和矜持。

擋下她褪了一半的衣服,他把眼光停在她的眼眸,而不是那會蠱惑人心的楓印。

「這個理由太牽強,你來找我,有一半是因為你自己,是不是?」

楚薇楓略略掙動,把衣服解了下來。

「莫韶光,你是人是神?為什麼總是能輕易地看穿我?為什麼?」

莫韶光仍只是盯著她,不語。

「我有先天心疾,帶著這種病,這輩子是不可能成婚生子的。」她吐氣如蘭,冷冷的話里隱隱含有幽怨。「我不是個蕩婦,我只想在死之前知道男人與女人是如何在一起的。你無須擔心,以我的情況,是絕對撐不過成婚的那天所以,不必在乎我的名節。」

她唇角微勾,淺淺抿著。又是那極冷的嘲弄。

這番話出口,莫韶光很想大笑。這實在太荒唐了,他想笑她的真愚昧,可是當他面對她時,卻無言以對。

楚薇楓不荒唐,她只是勇敢得不合時宜。

醫者仁心,跟著父親行醫多年,他怎會不了解那種痼疾纏身、對未來不敢有期望的痛苦?

凝視之中,他伸出手輕觸她的臉,手指滑開,沿著她縴美的頸項,在她胸口停了好久。

他罩住她一邊,隔著薄簿的衣服,輕柔地按壓揉撫著;楚薇楓顫了顫,並沒退縮,仿佛她是園中的一棵樹,而他正用她心里常常揣想的那種溫柔,輕輕地著她。

暖暖如風,舒適宜人。

當她閉上眼,沒有退縮地迎向他,理智像利爪霎時攫住莫韶光,像是被什麼燙到似的,他猛然縮回手。

「我說過,救你是我該做的,我從沒有非分之求,包括你。」

「那麼,你剛才為什麼踫我?」她怒道。

他不回答,那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人的一生很長,欠不欠,不是你能決定。」

「不長,我說過,我的時間不多了。」

一直很少有人能激怒他,但她一意的偏執,確實惹惱了莫韶光,他突然掐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身前。

掌心的皓腕上傳來一陣脆弱的脈動,貼著他的拇指,他的手指略略松開。

他的心,莫名地像有了呼應,跟著微微扎痛起來。

什麼刻意維持的平穩全都亂了章法!他們凝視對望,不能言語,該死的又有什麼脈絡可尋!

他粗魯地把她拽到門外。

「回去!你別來了!」

冰涼的雨絲滴在她的發上,有那麼一刻,挫敗令她的心跳急湍洶涌,令她不能不倚著欄,痛苦地壓著胸口,屈子,忿怒著。

但轉念間,她那紊亂的心又定了下來。

細細回想方才的一切,她不能忽略的,是那手足無措的眼眸。楚薇楓仰起臉,瞪視突然暗去的房間。

一向沒有概念的男女情愫,那一刻,突然有了啟蒙,楚薇楓仍掩不住輕喘,但唇角已露出個淺淺的微笑。

他只是個男人,他並不如她想象中的超然。

拒絕哪能輕易打斷她的決心?在她所剩無多的日子,她必須還給他些什麼,才能讓自己不平衡的感覺沉靜下來。

第二章

她瘋了!

莫韶光靠在牆角,股間被撩起的,和額間覆著的簿薄汗水,提醒著他,這一切並非是夢。

他顫抖著拭去汗,熄燈的房間,涼意罩著發燙的身體打轉。

為什麼他會幻覺自己看到那場雪?

為什麼在踫觸她時,會有那種不能壓抑的心痛和無助?為什麼?他張大口,深深呼吸,任冰涼的空氣灌入胸口,想平復的心卻更顯熾熱。

方才接到她的心跳.亂得沒個章法,莫韶光回想著那一刻,那是她薄命的原因嗎?

要不是他也亂了方寸,他會更清楚明白的。

若真是先天心疾,髻該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嗎?

他的父親曾仕事于宮廷,醫術自比一般醫者還精湛,自小莫韶光耳濡目染,跟著父親行遍大江南北,一面行醫、一面尋人,見的世面廣,自然也踫過不少各類稀奇古怪的惡疾。

楚薇楓的病並非無藥可救,只是需要冒險。

他在想什麼?這種手術在記憶里,只看見父親施行過兩次,成功的機率各一半,他竟然荒唐地想用在她身上!

莫韶光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來了,今夜,他已經領略了楚薇楓帶給他的震撼,不可能再無動于衷了。再強留下來,只怕會有更麻煩的事發生。

他傾听著窗外仍未停歇的雨聲,煩躁的心緒沉澱了,殘存的,只有一種如雪般的、淡淡的哀傷……

莫韶光呀莫韶光,他對自己說,這輩子,他是要不起這個女孩的,早在很多年以前,他的這一生,就決定了……

★★★

燕州,將軍府。

听到下人報上來客的名字,何紹遠一身軍裝,笑眯眯地迎出了府。

楚連從轎子下來,後頭拖著一車的箱子。

「楚老弟,來者是客,你又何必這麼客氣呢?」

「哪兒的話,大哥鎮日為燕州軍務操神,若沒有大哥,燕州百姓哪有安定日子可過?

楚連身為燕州人,自當奉獻心力。」

「好說好說。」幾句不著痕跡的奉承,把老將軍捧上了天,何遠笑得更開懷了。「今日來,是敘舊,還是有事請托?」

「是這樣的……」楚連沉吟了一會兒,把那日薇楓遇襲的事約略了一遍。

何紹遠皺眉。「有這種事?」

他一拍桌子,喚了近身的一名士兵。

「去,去把梁律給我叫來!」

「何大哥,要不是事情攸關小女安危,論輩分,薇楓也是您的佷女兒,我實在不甘她受此欺凌,才走這一趟。我想,這應該是場誤會。何大哥也知道,小女因為怪疾纏身,脾氣向來古怪倔烈,也許是她得罪了梁大人而不自知,才有這場誤會。」

「沒這種事!」何紹遠揚手制止他說下去︰「我何某治軍向來嚴厲,就是誤會,也要他當面跟楚老弟說明白來。」

梁律收到命令,匆匆地走來。

「未將見過大人、楚老爺。」

「好。」楚連冷冷地一擺手,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跪下!」

「大人……」

「我叫你跪下!」

「末將犯了什麼錯?」在何紹遠的命令下,左右隨從突然上前把梁律強壓在地上,遭受如此待遇,梁律一臉的不服。

「四天前,你做了什麼事?」

面對何紹遠突來的疾言厲色,梁律一時辭拙,亦不明白,平日對自己愛護有加的長官,怎麼會在外人面前對自己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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