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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蓮花 第40頁

作者︰常歡

慕容夫人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她坐在珠簾後,一張臉顯得心事重重;慕容穎知道母親的憂愁,除了跟幾個熟識的朋友點頭招呼,其它的話也不敢多說。

比樵生仍沒開口,他仍在張望著,想等另一個人到來。

三年了,這三年間只听說她為慕容軒生下一子,然後一直隱居在湖上,鮮少有人見過她。礙于她已婚,也礙于慕容軒,谷樵生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去探望她。

三年了,沒有特別留心,時間竟流逝得這麼快!鶯兒也走了有三年了,谷樵生托著臉,悶吞吞的望著窗外湖景,只覺得分外惆悵。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得知鶯兒死訊的那幾天,他心里有滿滿的歉疚和難過,但對于駱泉淨的心,卻仍是不變。

人生是不是越難得到的,就越不容易放手?這三年里,他又納進了一名姿容美艷的小妾,只是,他怎麼都找不到屬于駱泉淨那純淨卻又縹緲的氣質。

「師傅,客人都到齊了。」如意走回廚房,低聲與譚姑報告。

「公子爺還沒到嗎?」一旁飄雲盛起最後一道菜,拭淨雙手,才拾起二胡問道。

「再等會兒吧。」譚姑沉吟了一會兒。「讓薇欣領著丫頭們先上菜,別讓客人餓著了。另外,這半只燒鵝特別替我送去給慕容夫人。」

她在甲板上站了好一會兒,才瞧見慕容軒上船來。

「你爹為難你?」譚姑警戒的問。

「他如今還能為難我什麼?」躲容軒嘲弄的問。

譚姑點點頭。「你娘和弟弟也在座上了。對了,泉淨呢?怎麼一整天都沒見著她?」

「她收拾完東西,才來接我。」

她怔了怔,再抬起頭,眼光不舍的望著慕容軒,才有些難堪的笑了。

「看我胡涂的,都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說罷,握住他的手。「得好好照顧自己,你可是當爹的人了。」

「把教坊交給飄雲,您可以跟我走的。」

「不了。」譚姑輕聲一笑,不舍的握住他的手。「你明知我放不下這些個丫頭們,就像你在慕容家的娘,她何嘗願意你走。但每個人總有該他牽掛的事。再說,葉飛也留在這兒幫我,你何必為我操心。」

「進去吧。」她為慕容軒掀開簾子。「別讓客人等太久。」

「各位久等了。」慕容軒大步踏進,在所有賓客中站定,隨即拱手一揖。

筵上所有的人紛紛站起來回禮,慕容夫人和慕容穎也起身,兩人心情復雜的望著這個相處多年的親人。

飄雲漾著淺笑,輕盈盈的捧了三杯酒而來。

他拈起盤中酒杯,一飲而盡。

眾人不明所以,只得隨他干了這杯酒。

「不知公子爺找咱們來,是為何故?」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慕容軒微笑不語,又連敬了兩杯酒。

「承蒙各位一直以來的厚愛,對在下照顧有加,小弟無以為報,辦了此筵以待,小弟先干了三杯酒,今日筵上好酒好菜,請各位盡情取用。」

這番話,讓每個人又是面面相覷。

「除了謝謝各位,在下還有一事宜布。」慕容軒微微一笑。三年來朝思慕盼,等的不就是這一刻?他幾乎掩不住心里的興奮之情。

「今日之後,慕容家再無在下這號人物,在下已經破出慕容家。請各位別慌,在下已把所有產業移交清楚,和慕容家所有的往來也不會因為在下的離開而有所更動,今後有任何問題,盡避去問我爹便是。」

此言一出,每個人臉色嘩然大變,谷樵生也錯愕了。

「交給慕容老爺子?他連自己都管不好,怎麼有本事攬下這些!」身旁一名拍著褶扇的少年公子忍不住低語。

「是呀!定是公子爺喝醉了。」旁人輕聲附議,但回頭一想也覺得不可能。僅僅三杯酒,能醉得人語無倫次嗎?不過這話礙于慕容軒,沒敢問出口。

「公子爺怎麼……會突然怎麼想?」谷樵生站了起來。等了這麼久,依然沒見到駱泉淨,他實在心有不甘。

「在下原就志不在此,卻一直苦無契機,才耽擱了這麼多年。」慕容軒沉吟道。

水晶珠廉之後,慕容夫人幽幽的望著兒子。直到今日,她終于明白,原來當年把慕容軒從玉器行里帶回家,竟是活活扼殺了他的志趣。

「娘,難不成大哥真要回頭……?」慕容穎也听明白了,他不可置信的湊上前問道。

「有何不可?這是他的選擇。」慕容夫人黯然的答道。也夠了,擁有他這麼多年,也該是放他走的時候了。

舫外一聲琵琶弦響,慕容軒突然起身,捧起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

比樵生也震動了!是她!一定是她!這麼想著,偏又不敢貿然起身。

「時辰已至,就此拜別各位。」

「公子爺!」眾人面面相覷,有人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只見慕容軒哈哈大笑,丟下酒杯,走出艙外。

眾人紛紛起身跟出。

舫外,一艘小小烏蓬船滑過湖面,悄悄與盞舫並行,只有那琵琶清亮悅耳,一聲聲自烏逢內傳來。

慕容軒笑了,在每個人的驚呼聲中,縱身一躍,身子隱穩落在那烏篷船上。

逢里隨即鑽出一名牽著男孩的素衣女子,長發披肩,眼眉如畫,笑靨甜蜜溫暖。

比樵生咬著唇,不知怎地,卻幾乎想要落下淚來。三年未見,隔舟相望,駱泉淨成熟的少婦風韻更勝當年未嫁時的溫柔婉約。再見伊人,他才明白自己對她的思念竟是這麼深遠!

駱泉淨仰臉望著丈夫,兒子早迫不及待的撲進慕容軒的懷里撒嬌去了。她抿唇笑看這一切。三年以來,她個性里的沉默依然,舉止也仍是從容有禮,除了身邊多了個孩子,她外貌上幾乎不曾有什麼改變。

昨兒個夜里湖上飄了一場雨,今日空氣清新可人,該是個遠行的好天氣吧!

盼了三年,總算是讓她等到這一天了。月兌離慕容家這個討厭的身分,她和慕容軒一定會更自在吧?

「等很久了?」慕容軒問。

她搖頭。「想去哪兒?」

「跟你一道兒,都好。」他輕聲一笑,沒再瞧那些人一眼,抱著孩子彎身進蓬去了。

「那就是公子爺傳聞中的湖上夫人,還有他兒子?」有人紛紛問道。

「該是吧。老天!敝不得公子爺要舍許家小姐不娶,這姑娘生得還真不錯。」另個人說。

「才怪!我內佷女見過許家千金,相貌要比這姑娘美上好幾分,再說她貧賤出身,哪能跟許家相比?」又有聲音冒出來反駁。

「听說她是譚姑的女兒呢。」

「慕容家這麼重門戶,我看老爺子肯定是氣壞了……。」

所有的猜測終究是猜測,一旁了解事情真相的教坊眾姐妹也始終三緘其口,沒有出面說明這一切;她們正爭相忙跟駱泉淨揮手,愛哭的如意早已頻頻拭起淚,顯然是不舍之至。

在那畫舫間,駱泉淨看到許多張熟悉的臉孔,也看到許多不認識的人在對她指指點點。她無所謂,只是專注的望著和慕容夫人並肩的譚姑,看著她們眼中的依戀。

這一生像戲,這些人這些事全走在她的戲棚里,有時是配角,有時是主角;有時曲折,有時起伏。這一生的笑笑淚淚,在兩船擦身之間,她恍惚看到過去的自己,也看到吳秋娘和那已經死去多年的唐夫人。

但那一切,卻都更淡更遠了。

直到望見谷樵生,他緊緊扳著船頭,那雙眼楮看著她時依然有著渴望。駱泉淨微笑了,點點頭,拱身盈盈向每個人行了禮。

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駱泉淨早學會了不要太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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