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救我!」她哭著躲到慕容大宇的身後,留下四姨娘呆立在一旁,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沒有你的事,要我請你走嗎?」慕杏夫人冷冷的問。
四姨娘臉色抽搐了幾下,唯唯諾諾不敢應聲,拎著裙擺急急走了。
「你還不回房?!」慕容大宇示意二姨娘。
「二媽,」慕容軒出聲。「眾淨是我的妻子,不管我在不在她身邊,我都不容許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我不追究這件事,是因為敬您是長輩,這不代表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們欺負她。我想……你最好也去提醒家里其它人。」
「我……我……!」面對慕容軒不怒自威的眼神,二姨娘渾身打顫,除了一徑的點頭,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大廳里一下不見兩張嘴,安靜下少,慕容夫人繼而遣退了其余看熱鬧的下人。
「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個系子我是認定了。你受不了你孩子和個出身不端的女人在一起,你就該行得正坐得端,別讓人落話柄!」
慕容大宇面子掛不住,不禁又吼出聲︰「你鬼扯什麼!」
他喘著氣,指著慕容軒對妻子又咆哮起來︰「三十年前,我根本沒同意讓他進門!是你愛做好人,這會兒你還來怪我!他明明不是你的種,偏偏你一天到晚為了這混帳和我作對!別當我真怕了你娘家,你這女人不尊夫婿,幫著兒子忤逆我,我真休了你,你可別後悔!」
慕容夫人听著這些威脅,奇怪的是心里頭並沒有半點傷心害怕,有的,也只是對丈夫無比的厭煩。
倒是慕容軒忍不下這口氣。如果可以,他真想連母親也一起帶走,可是他沒有權利。不是每個女人都像泉淨和譚姑,可以把輿論置之度外。慕容家和洛陽娘家的聯姻,嫻妹妹的封妃,慕容主母之位,屬于她這一生的尊榮,全在這兒,這一切,都是慕容軒所無能為力帶走的。
「娘,」他溫柔的喚了一聲。「別為了我吵架,別人在不在乎,我無所謂。只要您願意,這個孩子,永遠是您的孫,有空的時候,我還是會回來看看您老人家。」
「你不回這兒了?」慕容夫人急急追問。
「這兒沒有我留戀之處。」他說。
「最好你給掙足那筆錢,然後就給我死出去!就算一輩子別見面,我也不在乎!」母子倆的對話,慕容大宇越听越生氣,越想越憤怒,終于惡咒出聲。
懷里的嬰孩被突如其來的咆哮給嚇哭了,慕容軒的性子仿佛在這句咒罵中,忍到了極限。
「三年,我現在就在這兒,當著慕容家所有列祖列宗告訴你︰不出三年,該給你的我全奉上,到時我就離開這兒,和慕容家徹徹底底的斷絕關系。我厭惡透了這一切,逼我拋開這一切不是別人,是你的頑冥不靈。」
說完這些話,他抱著孩子,頭也不回的走了,甚至連慕容大宇的反應都不願多知道。
不過,這番話並沒有嚇著慕容大宇,他仍是一貫的暴跳如雷。
「我不會怕你的!」
「我不稀罕!你最好記得你說過的話,三年後,別留戀慕容家的財產不放手才好!」
含淚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慕容夫人心亂如麻,卻也清楚知道,這是必然的結局了。
★★★
三年後。
看著從京城各地快馬加鞭送回來的帳冊,慕容大宇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灰白。
兒子說的不是氣話,當真要跟他這個做爹的算得一清二楚。
資產清冊上所累積的財富,扣除悔婚時賠給許家的五萬兩黃金,剩下的,足足高出當時慕容家多兩倍的財富,而這些,是窮慕容家三代之力也辦不到的。
但是他這一生最看輕的兒子卻做到了,一如慕容軒撂下的話,不出三年,當真做到了。
原來這是做父親最感到驕傲的,但一想到促成兒子如此這般的賣力,竟是區區一個下賤女子,慕容大宇怎麼都笑不出來。
他的門戶之見根深柢固,卻不得不在這一刻動搖了。
「這三年,你還是沒想要放棄她。」管家呈了一本帳本在他面前,慕谷大宇接過手,卻沒心情看,他扔下帳冊,心煩的抬起頭。
案親的話早在預料之中,慕容軒沒有太難過,無論答案如何,都不會動搖他放手的決定。
「三年已過,這筆錢請你清點,就當是我買斷我們的父子關系。」
這番話,說得比三年前還無法轉圜。慕容大宇驚喘一聲!他突然明白了,也怕了,不若昔日的張牙舞爪,他完全處于挨打的局面。
這三年來,惠山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三年中出了一場瘟疫,慕容家八個他認為較爭氣的兒子,就有五個死于這場疾病。慕容大宇一生中很難面對這樣的大挫折,仿佛也有所體會。就算擁有財勢,也難與命運抗衡。
想到這里,他根本不敢正視慕容軒撒手離開的後果。
「我不許,你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成就,為了一名女子,就此離開,豈不可惜?」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慕容大宇不可思議的喊起來,隨手抽出一本帳本丟到他面前。「看看這些!為了一個女人,你居然能不在乎?!姓駱的不是清白女子,她絕不能以正室進慕容家。我讓一步,就讓你納為側室,如何?」
听到父親的提議,慕容軒笑了。
「當年,你可讓譚姑進門?」
「這是兩碼子事。再說如今就算我首肯,以她那臭脾氣,根本不會答應!」
「譚姑不願意,泉淨又何嘗願意?」
「你!」提到那個女人,慕容大宇不知為何,反常地瑟縮了一下,仿佛背後曾被她砍下的傷疤,也跟著那個名字隱隱作痛。他這輩子唯一犯的錯事,就是招惹到那個女羅剎。
「我拉下面子去跟她提,就不信她能說不。」
案親真是走到窮途末路了吧?才有如此反應,慕容軒沒有欣喜,只有淡淡的悲哀。
他是真的不願意再留下了。如果必須把自己當成生財工具,才能穩固他在慕容家的地位,那麼他情願拱手相讓,把一切都放棄掉。
「三年前,我可以選擇帶著她一走了之,但是我沒有。雖然當時你的所做所為讓我恨到極點,但是我不想讓別人對泉淨誤解一輩子,更不願意別人看輕我不負責任,所以我留了下來。我生是慕容家的人,這一點我沒有選擇,但我有權利擇我愛的人,過我想過的日子。我言盡于此,至于你想怎麼做,都隨你吧。」
★★★
棲雲畫舫。
今日座上客人全是江南地方數一數二、有頭有臉的人物,每個人坐定位後,都忍不住對水晶珠簾後空空如也的主座位多望一眼。
而相詢之間,竟也沒人知道這次宴會主要的目的是什麼。
包怪的是,以慕容軒之名所辦的這個宴會里,居然瞧不見慕容大宇。雖然這對父子這幾年來勢如水火的傳聞甚囂塵上,但卻一直沒有經過證實,今日宴上一見,少不得有人要針對這些多作猜測。
如意領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把兩人座位安排在水晶藤後,主座位旁。
一見那兩人,受邀在其中的谷樵生才錯愕著,坐在隔壁的劉老板已經低聲嚷起來︰「是慕容夫人。前兩年我給老爺子拜壽的時候才見過面,我不會認錯的,她從來不公開露面的,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
「是呀,怎麼慕容老爺子沒來,他夫人竟來了?」一旁的張少爺也問了。
「還有穎少爺,他不是在洛陽修禪,怎麼也來了?」另一個人又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