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錠元寶讓人暈頭轉向,慕容穎和管家瞪著她的行徑,看傻了。
「你……你……這……。」管家喃喃,在接過的包袱和駱泉淨之間看來看去,卻始終開不了口。
「沒錢也許萬萬不能,可就算有了錢,也不是樣樣都能的。同理,也不是每個人都愛攀上慕容家。這孩子就算沒了爹,也有我這個娘親挺住。叫你爹別費心思了。他不入流,便把世上每個人都想得跟他一樣。愚蠢。」說這話的期間,她甚至完全不掩飾她的厭惡。
艙外傳來連聲大笑,慕容穎和管家臉色大變,尤其是管家,更是嚇得把手里的包袱咚一聲摔下,給結實實把地板砸出一個坑來。
只不過聞其聲,他們便這麼面無人色,要真見了人,豈不嚇死了?!駱泉淨眼底瞧著,不知為何,只覺得好笑,就這麼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慕容穎聞聲回頭,看見她那燦爛的笑容,霎時間,明亮的天色仿佛全暗了下來,只有她的笑,光華流轉,璀璨分明。
老天!她真是不笑則已,一笑傾城!慕容穎兩頰發熱的忖道。
「我早說了,有什麼事,沖著我來便是,與她何干?」他把弟弟著迷的神色全看進眼底,慕容軒坐落她身旁,復而眼神一閃,蕪容穎回神,羞慚的垂下頭。
「來者是客,你不能在我面前打他。」洞悉慕容軒心中所想,駱泉淨收了笑,口氣冷靜而堅定。
「有何不可?他侮蔑你的人格,為此揍他兩拳都不過分。」
駱泉淨住了嘴,慕容軒的表情很認真,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她心一揪,像踫觸了什麼,酸楚又溫柔。
「總之,兄弟鬩牆是可恥的,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好好說,孩子就要生了,我可不希望節外生枝。」她攀著桌子起身,把燈籠提出去。
「還有,叫你弟弟再留下一錠元寶來,包袱砸裂的這個坑,損失得由他負責。」臨走前她又開口吩咐。
一直到了甲板,都沒有人注意到她眼底的淚光。駱泉淨仰起臉,小心的掛好燈籠,陽光映著她臉上剔透的淚,像珍珠般,閃閃動人。
「寶寶,你爹……真的很愛娘,你知道嗎?你很幸福,你知不知道?」她撫著肚子,喃喃說著,唇邊起了一抹動人的笑靨。
「我……我……。」船里,慕容穎結巴得說不出話。這輩子,他還沒見過大哥這麼恐怖的表情。「大哥,我只是代爹過來……。」
「如何?」
「談……談判。」一听那隱含怒氣的聲音,他腳都軟了,哪想到前一刻想編的謊。
慕容軒睨了他一眼。「足嗎?我還記得,半年前好象有人模上船,企圖謀害我妻子。」
「那不是我做的!」慕容穎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搖手。「半年前我人在湖南,插翅也飛不到這兒來,況且你知道這種事最下作的,我從不來這一套,娘也不許的。」
「娘知道這件事?」提到娘,他不禁蹙眉。
「當然不知道。否則我得在佛堂跪上三炷香的時辰,你也知道她向來疼你疼得緊,管我管得多,如果知道我奉爹之命來為難你,她非念死我不可。」
見兄長不說話,慕容穎干笑兩聲。「大哥,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你不是想找我談談?」慕容軒微笑。「咱們兄弟倆,也好久沒見了。」
「改天好了。」慕容穎退了一步,示意管家。對這位處事嚴謹的兄長,一直以來都是又敬又怕的,如今在言語上又不小心得罪了嫂嫂,他能全身而退就很幸運了,哪還能想其它的。
頭也不回的走下船,在碼頭上,慕容穎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只是駱泉淨早已進船去了,甲板上哪還有佳人芳蹤?
★★★
見慕容軒一人獨自飲著茶,對面的位子已經空空如也。
想到那兩人可能狼狽竄逃的模樣,駱泉淨忍不住莞爾。
「你弟走了?」
「這兩天好嗎?」他點點頭,突然對她展開雙臂。
「好。」她模模渾圓的肚子,小心翼翼的靠在他懷里,才綻出一個甜甜的笑靨。
「瞧這孩子皮的,今天踢了我好幾下,我想該是個男孩。」
「你手里拿的是什麼東西?」見她手里的皮袋子,慕容軒好奇的問。
「也沒什麼,方才拿出包袱的時候,正巧連這東西也給帶出來了。」說罷,她倒出皮袋子里的東西。
見到那些細碎的首飾,慕容軒有些錯愕,他咳了咳,不自在的轉過身去。
「我以為你早把它丟了。」
她拾起那只鐲子,輕撫鐲身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白虎,突然微微一笑。「知道嗎?你真的是好手藝。」
看到他怪異的表情,駱泉淨好奇的問。
「沒人跟你說過嗎?」
「沒有女人跟我說過。」
她睨了他一眼,這樣眼波流轉的嬌媚是少見的。
「所有人都覺得慕容家的孩子當一名玉匠太辱沒了。」見妻子疑問的眼神,慕容軒誠實的開口。
偎在他懷里,她對這番話的反應是搖頭以對。
「世間事都是這樣,總沒有幾個人是真正聰明的。就像你父親,孩子都要生了,還是這麼冥頑不靈。」
「他送元寶這件事,你從來沒說。」不同于初次的焦躁不安,慕容軒的臉顯得很嚴肅。
「我沒有接受,不是嗎?」她仍觸模著玉鐲,不願多做說明。
「泉淨。」他不贊同的看著她。
「我知道,別皺眉頭。」
「兩天後,我要上京城一趟。」
「去收拾你和許家官司留下的爛攤子?」
「嗯。」
「多久?」她問,心里默默盤算著一些事。
「半個月,可能更久,我知道這時候離開的時機不對……。」
「無妨,」她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對于丈夫要離開十天半個月,她的表情沒有太難過。
從他決定回慕容家後,她對這種聚少離多的生活便漸漸習以為常了,即便即將臨盆,她也從不擔心……「我知道你在做什麼,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這兩天,我會請一名產婆留在船上。」
「太早了吧?」她拱起身子,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不早,我已經讓葉飛去準備好半個月的食物,這期間船會離開碼頭不靠岸,你們留在湖上,他們找不到你,自然不會來打擾了。」慕容軒認真的說。
「不要。」听著他安排的一切,駱泉淨突然搖頭拒絕。
「泉淨。」
「就是把船開到天涯海角,他只要有辦法,還是找得到我。我已經習慣了,又何必如此呢?我是你的妻,我不想躲躲藏藏的過日子,況且,我不想離開師傅和姐姐們太遠。」
「這只是權宜之計。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我也不懂,為什麼你要這麼退讓?」
他心頭一緊。「那不是退讓。」
「對我來說,都一樣。我不要你回來的時候,還得到湖上找我。」
慕容軒愣愣的望著她。好一會兒,無可奈何的笑了。
「你知道嗎?有時候你對我來說,還真像個謎。你心里想的,我明白,但真要做時卻又構不著邊,在我介入你生命之前,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懦弱、不安,對一切都沒把握的人。」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其實連我自己都想不起來過去的我是什麼樣子。那些日子,過得怯懦,一點都不深刻,直到進了教坊之後。」她淡淡一笑。「是命運逼著人去做改變吧?總之我想透了很多事。當時我只告訴我自己,從今而後,我再也不許別人欺負我、看不起我。」
深思著這個答案,慕容軒突然寵溺的撥亂她一頭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