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再了不得,也沒你這麼刻薄!」容媚氣不過,干脆也頂撞回去!
「你再說!再說!我撕爛你那張嘴!」韓鶯兒被激怒了,忽地撲上去,就著容媚的臉頰,就是一陣抓扯。眾人怎麼拉都拉不住,當場容媚的臉頰被抓了幾道指痕。
「夠了!不要吵了!」駱泉淨覆住耳朵,憤怒的喊出聲。
容媚雖向來心直口快,卻從來不曾火爆的動手動腳,韓鶯兒一耍蠻,她也結結實實嚇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韓鶯兒停了手,冷冷的睨著駱泉淨。「怎麼?我還當你是泥塑的呢,除了慕容公子,你誰都沒放在眼里呢。」
確信容媚的傷無大礙,駱泉淨深吸一口氣。「在這兒,哪個姐妹不是身世堪憐,才會送到這兒來。你這麼說話,可知傷了多少人?也看不起你自己,你心里不痛快是自己的事,為什麼要遷怒到別人頭上?」
韓鶯兒根本听不進這些話,她怒極反笑。「你也不簡單嘛,平常不開口,一說起話來,好象還有這麼點道理,莫怪幾個老主顧急著想把你贖回去。」
這番話實在太欺辱人,幾個姑娘也都變了臉。駱泉淨張口欲言,但最後終于還是忍下了。
「隨便你怎麼說好了,我不會跟你吵。師傅收容我們,不是讓我們互相傷害的。」
見無法激怒她,韓鶯兒也火了,她撲到駱泉淨面前。「別動不動就搬出師傅來!當我真怕了你?想走?沒這麼容易!」
「你說夠了沒有?!」飄雪再也听不下去,她起身擋在駱泉淨面前。
「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比我早進教坊三個月,你還當我真敬你是大姐!」她對飄雲惡狠狠的一笑。「讓開!哼!駱泉淨,你以為你不講話就可以了嗎?少裝出一副小媳婦的臉孔。你還沒教我呢,不曉得你是用了什麼招數,每個人都被你迷得團團轉,看來我今天非撕掉你的面具不可!」
「三妹!」自忖修養過人的飄雲也發怒了。「你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告訴師傅去!」
「走開!你沒資格管我!」
「別吵別吵,咱們都是好姐妹,不要吵架嘛。」見場面一觸即發,怕事的如意也開口了,言語上可憐兮兮的勸著韓鶯兒。
「我沒這等好福氣,有這種行為不檢點的好姐妹!」韓鶯兒掙開明珠,硬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往她身上扣。
「誰行為不檢點?!」飄雲氣沖沖的喊起來。「你和劉員外手來腳去,誰說你來著?我們忍著不說,你竟越說越過分!」
「不要吵了!」事情越來越僵,駱泉淨感覺有些無力,忽然恨起慕容軒來。明知是沒半點道理,但她就是恨他。從真相揭穿之後,跟他有關的每件事都不對勁了。
「你們到底幫誰?如意,明珠,枉我平日與你們交情一場,這時候你還幫著外人來欺負我!」
「大家都是姐妹,誰都不是外人嘛。」如意被問得無法回答,干脆哭了起來。
「不要吵了好不好?要給師傅知道,咱們全都完了。」
「我已經知道了。」
譚姑站在簾外,像個鬼魅似的盯著韓鶯兒,所有的女孩全都臉色大變,尤其韓鶯兒,她只知爭一時之氣,竟忘了平日最畏懼的譚姑可能隨時會出現。
「師傅。」所有的人全跪了下來。
「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想在教坊里搞派系。鶯兒,你從哪兒學來這套男人的本事?」
「傷得要緊嗎?」她冷冷的問覆著臉頰的容媚。
「沒事沒事。」容媚含著眼淚連連搖頭。「師傅,對不起。」
「早管好你那張嘴,就下用事後跟我對不起。」譚姑沒好氣的說。「只是皮肉傷,不會留下痕跡的,別哭得像死了人似的。飄雲,帶她下去敷傷,這里除了小妹和老三,統統給我下去。」
韓鶯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駱泉淨也跟著跪下來。「三姐不是故意的,請師傅原諒。」
「你這麼說,不怕別人說你矯情?」譚姑冷哼。
駱泉淨一愣,垂下頭。「不怕,由得人說去。」
譚姑覷她一眼。「你倒好心,可惜就是這麼做,別人也不賣你的帳。棲雲教坊有棲雲教坊的規矩,我原諒你求情的動機,但這不千你的事,你就別生事,一旁待著去。」
「你走吧,我看這兒你是待不住了。」
韓鶯兒臉色一白,死命的搖頭。「師傅!是我瘋了,才會說出那些話,你原諒我!」
「我對你們寬容,不代表你可以一再犯我的忌諱。出口傷人已經令人無法忍受了,你居然還打人。你瞧不起旁人,旁人也未必就把你當寶。要不,你就上天仙樓那兒去,說不定更適合你。」
「不要!」韓鶯兒咚一聲,頭一次次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巴掌一個個住臉上狠狠拍去,頃刻便腫了起來,成串的眼淚闢哩啪啦的住下掉。「師傅,求求你!別趕我走,鶯兒哪兒也不想去,我求求您,求求您!」
「求我也沒有用,出去。」
韓鶯兒抽噎著,不肯起身。
「出去!」譚姑厲聲喊道。
這一次韓鶯兒不敢違背,哭著跑了出去。
「師傅真要趕三姐出去?」駱泉靜忍著心煩,輕聲問道。
「有何不可?她這麼心高氣傲,我留她也是辛苦。」
「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同門相忌,是我最痛恨的。我當初從萬花樓里買下她們,第一件要緊事就是要她們彼此相親相愛,倘若連姐妹之間都要互相吵嘴傷害,不懂得彼此憐惜,那麼就讓她離開。你別再替她說話,我向來沒有戲言。」
「還有,準備一下,你也該到船上去了。」譚姑並不曉得她受傷之事,仍依往常吩咐。
「師博,」她垂首,低聲喚住要走出去的譚姑。
「嗯。」
「今天……慕容公子會來嗎?」
沒有回答,駱泉淨背後傳來細碎的裙擺磨擦聲,越靠越近。譚姑走到她面前,拿起鏡子,跪在她面前。
「你的妝,好濃。」譚姑評論,說罷,把妝鏡遞給她。
「是嗎?」駱泉淨瞪視著鏡中的自己,輕輕撫弄臉上過厚的胭脂。
「跟你問的那個人有特別的關系嗎?」
駱泉淨搖搖頭。
「唱完這一場,這陣子你先休息吧。」想是明白她的心思,也知道有些事再也瞞不過她了。不若方才的嚴厲,譚姑突然喟然一嘆︰「有些事,注定該來的,怎麼躲那躲不掉,只看你怎麼去想了。」
「師傅一直都知道,慕容公子是寫那封信的人?」
譚姑停下腳步,訝異她這麼單刀直入。
「那很重要嗎?」
「如果弟子的立場換成師傅,那不重要嗎?」駱泉淨喃喃地反問,也茫然問自己。
「都快兩年了,你還沒忘記過去嗎?」
「我是被逼著死過一次的人,這種過去,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譚姑蹙眉,默不作聲,一會兒突然開口︰
「我老實告訴你吧。那日在湖上救你的人,並不是我,而是葉飛。從府衙出來後,他便奉命一直跟著你。要不是他,你今天也不會在這兒了。」
她想的沒錯,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駱泉淨的心一陣刺痛。
「師傅收留我,想必也是他安排的。」
譚姑頷首。
「都過去了。這些日子,你也該知道,他其實是個善良的人,那件事,他立意原是警告唐家的小姐,要她待你好些,哪曉得卻傳到唐夫人手里,才鑄成錯事。」
「如果你不想見他,我叫薇欣代你,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餅去的事追不回,一切都該算了,倘若,他不是寫那封信的人,她會認命,一生認認分分待在船上,不再想其它的;但他偏偏是,只要想起當時含冤莫白的心酸,她就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