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她听著這些話,想像那場面,一個人吸著鼻子,眼楮里的淚水仍啪嗒啪嗒不住往下掉,但唇角卻忍不住揚起來。
「你這人真是可惡。」她又哭又笑,錯亂得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好揚起拳頭一路追打他,但這會兒已知道控制手勁。
逃到廚房盡頭,馮即安轉身,反手過來抓住她,把她攬進懷里。
「你真的等我等這麼久?」他低聲問,話里隱含笑意。
「你很得意是不是?!」她橫眉豎眉的自他懷里抽身,一離開又舍不得那胸膛,踫一聲又大力撞上去,馮即安被她撞得忍不住申吟。
「痛是不?你活該!」她得意洋洋的偎在他懷里喊。
「不是痛,你貼得這麼緊,就是柳下惠也要心猿意馬。」
她脹紅了臉,急急推開他,不忘橫他一眼。
突然之間,長久以來困擾她的,甚至幾分鐘前她決定要放棄的心事就像繡球一樣塵埃落定,梁紅豆反而有些不習慣。
她瞪著馮即安,發現他雖然竭力裝得自然,但臉上的笑容仍是有些僵。
埋進他懷里,梁紅豆笑了。原來,他們倆之間,誰也不習慣如此。
「我覺得我好像被嫂子騙了。」一會兒之後,馮即安托著臉,喃喃自語。
她詫異萬分。「為什麼?」
「她把我拐到江南來,其實最主要還是為了你,是不是?」
「不值得嗎?」她又橫眉豎眼起來。
見她那副充滿不安全的模樣,馮即安笑了。他搖搖頭,伸手擰了她的臉頰。
「這麼凶,說起來我還得謝謝古承休,幸虧他把你的大湯瓢給砍了,要不然我的鼻子可就遭殃了。」
提到那件事,她又想起了自己多委屈,揚起手來要打他卻又舍不得,梁紅豆冷哼一聲,突然寒下臉來。
「怎麼了?」見她古里古怪又發起脾氣,馮即安不禁問道。
「花牡丹跟你到底什麼關系?還有那個賣唱的何姑娘,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女人?」說著說著,越想越不甘,離開他的懷抱站起來。
他顯然選錯表白日了,黃歷上有注明今天是算總帳的日子嗎?
早知道只要是女人就會計較這些,馮即安苦嘆了一聲,這下子可有得解釋了,天知道他最討厭做這種事了。
「我跟她們根本就沒什麼。」
「沒什麼嗎?真的沒什麼嗎?搞不好你心里最清楚。還有呀,你這些天干嘛躲著我?」她碎碎的數落著,弄得馮即安也惱了。
一挑眉,他臉色沉下。「嘿,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賣什麼乖?」她嘟起嘴。「人家為你流這麼多淚,賣個乖又怎麼地?」
「好好好,」見她又要哭了,他投降的舉起手。「我是來幫張大人捉人的,花牡丹是張大人請來幫我的,你認為她會跟我有什麼關系?」
她仍是滿臉懷疑。「那干嘛要三天兩頭往百雀樓跑?連我親自邀請你吃飯,你都忘得一干二淨,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貪她的姿色。」
「那天是因為有古承休的消息,我才會匆匆趕去的,瞧你把我說得好像很沒品一樣,誰也不挑。」他哭喪著臉抱怨。
「我幾次瞧你跟她親親密密,說你們之間沒事鬼才相信。還有啊,那個何姑娘,你是故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救她是不是?」她醋勁大發,就是咬定他出軌。
馮即安大拍額頭。「如果我真的對牡丹有心,我如今還站在這兒干什麼?說到何姑娘,那天的情形瓊玉姑娘也說了,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人被那些登徒子拉走?」
「那也得由我來救,要你多事。」
「你當時在睡覺,難不成你要從夢里頭撲出來救人嗎?」他心里簡直嘔死了,這場爭辯簡直無聊透頂。
每一番話都合情合理,顯然她是接受了,但口里還是忍不住哼道︰「你就不會叫我嗎?」
「叫你,叫你!我的天呀!你睡得跟死豬一樣,來得及嗎?」他被氣得欲振乏力。
看到他一臉的無辜,梁紅豆心軟了。她突然狠狠跺腳,大發嬌嗔︰「這全都是你的錯!誰叫你什麼都不說,我會誤會你、打你罵你也是你自找的!」
「我的錯!」最後一句話把他搞火了。他早知道她生性好辯,說話又愛強辭奪理,見面的第一天,他不就被她弄得七葷八素的嗎?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忍不下這口氣。
「你這是什麼話?!我跟你沒婚沒聘,你管這麼多干什麼?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吃定我、管定我是不是?作夢,要不是我好心接了繡球,看誰敢娶你!」
「你說什麼?」她舉拳就打。「說到繡球,你有接嗎?你接了繡球又扔給別人,你好聰明,接了繡球又把球拉成線條,似接非接,這表示你可以隨時不認帳是不是?我就知道,男人不是好東西!尤其是你!尤其是你!」
馮即安躲開她的拳頭,哇哇大叫︰「一派胡言!你們女人說話全是鬼扯!不負責任!」
「我難道說錯了?」她停下腳步。「你也看到了,那個樊多金是最後一個接到繡球……」
「他接的是彩帶,不是繡球!」提到樊多金,馮即安不知怎麼的妒心大起,說話更大聲。
「我他媽的管他接的是帶子還是繡球!你……你毫不在意的把東西扔下來,根本就不在乎我,既然如此,我就是嫁了他,別人也沒話說!」她氣急敗壞,連粗話也吼出來,兩行淚又淌了出來,扭腰恨恨的走了。
馮即安當然不肯就此罷休,他捉住了她,一點兒也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里。
「站住!」
「不要!」
「站住!」
他的吼聲顯然嚇住她了,但是更令人錯愕的是他深邃凝重的眼神。梁紅豆從沒看過他這麼認真的神情,即便是方才硬抱著她說真心話時,他的神情也是戲謔的,玩笑的。
「你……」
「噓。」他點住了她的唇。
兩人四目交纏,突然間,廚房外碼頭間幽幽水流,輕輕風吹,什麼聲音都不見了。
「你嫁了他別人是沒話說,甚至我也無話可說。可是你呢,甘心委屈嫁他也沒關系?」他低聲問道。
梁紅豆睜大雙眼,他的氣息像雲一般柔柔的飄過來,她傻傻的望著他,呆滯的搖頭。
「我……我只是氣話,我寧願當一輩子寡婦,也不嫁那種人。」
「噓,你口口聲聲要當寡婦,豈不咒我短命。」
說罷,他點頭笑了,梁紅豆眼前那些飄浮的雲降了下來,凝成一朵最美麗的蝶花。她閉上眼楮,任馮即安翩然地、溫柔地將那蝶花映印在她唇上。
「不管我在你面前表現得多浪蕩不拘,不管我傷你幾次心,不管我氣你多少回,你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我是不是?」久久之後,他移開了她,手指仍那般溫柔的、癢癢的摩挲著她的臉頰。
慢慢的,梁紅豆神智清醒了,慢慢的,臉色羞紅的她浮起一個燦爛的笑靨。
「不管花牡丹姿色多美、多會說話,不管那何姑娘多會唱歌,不管你還會遇到多少比我斯文有禮的女人,你都是喜歡我的,是不是?」她也軟軟的問。
馮即安攬她入懷,驚覺自己眼角竟濕了,他為自己的浪漫過頭大笑出聲。
「要不是你處處逼我,我也不會這麼頑固的不肯點頭。」隨即又一嘆。「其實我早該知道,你的頑固跟我是天生一對。」
梁紅豆沒有開口,她閉上眼楮,任他說去,她懶得跟他辯,這一刻她心里是幸福的。
「怎麼不說話?」突然沒听到她的聲音,馮即安有些不習慣。
擁有這個男人的真心,是過去幾年夢寐以求的,而今她做到了,她陶醉的搖頭,不想告訴這個男人,她是快樂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