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兒!苞我回去!」馮即安在空中喊道。
「是你!吧什麼?放開我!別這樣拉拉扯扯!難看!」戰事方酣,卻被人莫名其妙的朝後拉去,梁紅豆不停掙扎,擺月兌他的手。
「難看?你也知道難看?一個女孩家像潑婦似的站在這兒跟個男人叫罵,你知不知羞。」
差一點點馮即安就要吼叫了,他渾身肌肉骨骼無一不被她氣得打顫。再這麼下去,他一定壯年早逝。
「我知羞,我要是知羞,瓊玉就沒人幫她了,阜雨樓沒半個男人幫襯,我不出頭,誰出頭!?」這番指責令她恨恨的吼回去。要不是眼前有更要緊的事,她非要馮即安為這話付出代價不可。
馮即安驚異她那氣勢,不同于當年的柔弱無依,也不同于她前些日子的刁蠻耍賴,一時間他竟說不出話來。向來視責任為生命最難承受包袱的他,顯然被這女人的想法怔住了。這完全跟他的想法相去甚遠。
「你不出頭,還有我呀!」他不加思索的吼回去。看過她那一晚的脆弱後,說什麼他都覺得她的好強愚蠢無比。
「你是誰?你憑什麼?」原以為越牆而來的會是個好幫手,沒想到不但沒幫上忙,反而在外人面前吵起架來,梁紅豆氣得全身發抖。
她竟敢拿這種話激他,馮即安一向的笑容失去了。
「憑我是你大哥,你的事一切由我作主!現在跟我回去!」
「瓊玉不放,我不回去!」她大叫,湯瓢朝他抓來的手拍去。
「她不在這里!」他叫道,急急閃開湯瓢。
「我听你放屁!」
听到那句粗話,馮即安怒氣突然沒了。他嘆了口氣,發現近來他是越來越多愁善感了,像個懷春少男,不是嘆氣就是煩惱。一甩身,他招降似的對梁紅豆舉起手來。
「你別這麼沖,有話好好說。」
「有什麼好說的?」她冷哼一聲,手中的大湯瓢又一次不客氣的朝那批東倒西歪的家丁指。「樊家的人,都是一群人渣。」她喃喃罵道。
「跟我回去吧。」一听到她罵人,他又過來握住她的手,一面暗暗防著她。
「你沒听清楚嗎?他們沒放人,我不走。」這一次她動了動,卻沒掙開他的手。
「我說過了,瓊玉不在這兒,你放火燒了整個宅子也沒用。」
她瞪了他一眼,正待要反駁時,那男人卻開口了。
「馮兄也在這兒?」終于有機會說話了,佟良薰松了口氣,不過這一次,他放棄從這位潑辣姑娘口中問出答案。梁紅豆瞪著對方,驚異他居然認得馮即安。
「佟兄弟,別來無恙。」馮即安微微點頭,口氣俱是惱意。
「好說,這位姑娘是……」那男子仍一臉和氣的笑著,一面吩咐里面的僕人把受傷的家丁扶進去敷藥。
「這位是……」
「不準說!」她湯瓢一閃,馮即安格手擋開,對那男子的笑容多了五分抱歉。
「是舍妹。」
「馮兄行走江湖向來獨來獨往,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這麼標致的妹子,我怎麼不曉得。」
「佟兄弟取笑了。」馮即安又嘆了口氣,一臉家丑外揚的悲哀。
「你們煩不煩?喂!你到底放不放人?」
「放什麼人?」佟良薰困惑的問。
「就是放……」梁紅豆待要回答,馮即安又開始把她往後拉。
「好啦好啦,佟兄弟,都是誤會,都這是誤會,改日我再登門謝罪,走了。」他低聲吼住她,一面又不停的跟佟良薰道歉。
「跟你說人不在這兒了,你還這麼固執。」他嘀咕。「不要逼我,不然沒面子的會是你。」
「你說什麼啦哩啦喳的我听不懂,不要拉我!」她哇哇大叫。「你叫樊多金放人,听到沒有?!」
「他不是樊多金。」馮即安再一次忍耐的開口。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樊多金!」她以同樣憤怒的聲音回應馮即安。「他是樊多金的管家。那有什麼關系,叫他放人也一樣!」
「不一樣!」他喊道。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確實是听到他話里頭隱不住的些許笑意。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情!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馮即安!」她幾乎氣得要哭出來了。
「他不是樊多金,這兒也不是‘樊記’,這里是‘四時繡’,這位是佟掌櫃,你沒見一院曝曬的布匹嗎?‘樊記’是開錢莊的,不是賣布的!」馮即安忍無可忍的吼出口。「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會被你氣死,還是……還是被你……被你笑死。」他一咬牙,隨即爆出一聲哀號。
梁紅豆整個人呆在當場,腦中一片空白。她簡直無地自容,但更糟的是,在馮即安的話之後,現在每個人都圍過來了,並看見她的糗狀。事情終于水落石出,那位佟先生恍然大悟之余,只能同情的看著馮即安。
☆☆☆
好啦,仇家找錯門,這種丟臉的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一路上,梁紅豆不知怎麼自處的,尤其溫喜綾又偏偏在她出了大糗之後,走進「四時繡」。
「四時繡」和「翠湖幫」的私交甚篤,溫喜綾和佟良薰的感情更是比親兄妹還好上幾分。讓溫喜綾看到這一幕,她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永遠別見人算了。
☆☆☆
在房里。溫喜綾捧著肚子,整整一刻鐘過去,笑聲仍沒斷過。不僅如此,她全身更是不住的打顫,趴在床上喘息。
梁紅豆扁著嘴,終于,確定自己忍受夠了。
「這麼好笑,你笑死好了!」她氣不過,站起來氣急敗壞的罵道。
「笑死倒好了,」溫喜綾拭去眼角的兩滴淚,腸子不知扭絞了幾圈;她勉強吸了兩口空氣,才忙解釋︰「你不能怪我,你真的……真的太離譜……馮公子真的說對了,你教人不知該氣死還是笑死,難為我佟大哥是個好說話的人,要不然這事要傳遍蘇州城,我看你……看你……」她咬著唇,末了實在忍不住,咯咯咯的又笑起來。
「夠了吧?再笑下去,我要翻臉了!」她跳上床,語帶威脅的吼道。
此招似乎奏了效,但也才兩秒鐘,溫喜綾的唇角又再度揚起。
「喜綾兒!」
「不笑,不笑。」她舉手投降,見紅豆要出房,隨即擋在身前。
「你去哪兒?」溫喜綾吃吃的笑問。
「還能上哪兒,當然是去找瓊玉!」她叉著腰,心浮氣躁。
「那我陪你去,省得……」這一次,溫喜綾又笑得嘴角發酸,許久才把話說全。「省得你又找錯門。」
「喜綾兒!」梁紅豆怒視她一眼。「你找死是不是?」
「我不笑了,真的保證不笑了,」她一陣猛咳。
直到佟良薰進門,兩人才止了爭吵;一見是他,梁紅豆難堪的低下頭,耳根子都脹紅了。
「對不起,佟大少。」
「沒關系。一會兒我和馮兄弟會到樊記解釋清楚,相信這件事全都是誤會。」佟良薰微微一笑,又瞪了一張嘴咧得跟西瓜大的溫喜綾一眼。「你跟我出來。」
「她已經很難過了,還笑人家。」出了房外,他將她拖到一旁,收起褶扇輕敲她的頭一下,低聲念道。
「很好笑嘛,真的很好笑嘛。」溫喜綾辯駁著。「你也想笑的,干嘛這麼假道學。」
佟良薰瞪了她半晌,終于不情願的翹起嘴角,嘴一張卻難再收拾,他搖頭跟著笑了起來。
「我承認這找錯人的誤會是過分糊涂了些,但你也別太超過,進去陪陪她吧。記得,別起哄,也別湊熱鬧,听到沒有?」
房門被推開,梁紅豆仍一臉的尷尬。「佟掌櫃,我還是很擔心瓊玉和江磊,還有土豆,他一定在阜雨樓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