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樣下去,只怕她還沒拿到七采石,人就先葬送了。
曲珞江閉上眼,不敢讓擔憂形于色。
「你臉色怎麼這麼白?」
「沒有,沒事。我大概累了。」她灰心地開口。
「好好躺下,我出去了。」他扶她躺下,又輕柔地替她蓋好了被子。
看著她的睡顏,狄無謙佇足在床前,仍舍不得出門。
是什麼牽絆住了他?她對他做了什麼,讓他甘心如此?
而川風苑外、狄家堡內,徹夜未眠的守衛失去了刺客的蹤跡……
「謙哥,你在找什麼?」
狄無謙搖搖頭。「沒什麼,不過是樣小東西。」
「是枚小荷包。」
「是雪陽的嗎?你什麼時候送了她小荷包?我怎麼都不知道?」玉如霞干笑了兩聲,語氣有些痛苦。
「不是雪陽的。」他左右張望,有些心浮氣躁。「你沒睡好嗎?一大早臉色這麼難看?」
不是雪陽的,也不是她的,那麼,是另外一個女人的?玉如霞愕然地盯著他看。
「如霞?」
「呃……沒有,沒有……」她撫著心口,搖搖頭。
狄無謙沒有再問什麼,腦中思索著那一晚曲珞江被刺客挾持所行經之路。
那深思的表情,令玉如霞忽然惶恐了。
「荷包……怎麼會不見的?」她輕聲問道。
「可能是昨晚刺客帶她離開房間的時候弄丟了。」
丙然是……玉如霞震驚地捏緊袖底的手絹兒,臉色變得蒼白。
「對了!我還沒……還沒問過珞江……她好不好?昨晚……昨晚一定把她嚇壞了!」
「她受了點驚嚇,不過這一切都已經沒事了。」
「你……整晚都在川風苑里陪她?」她看著他的表情,心底的不安愈來愈多。
不悅于那試探的口吻,狄無謙皺眉。「如霞,你是怎麼了?」
「沒有……沒事!」她很快地回話,然後退了一步。
「你在想什麼?」
她吞吞口水,鼓起勇氣一提︰「我只是想……照常理推斷,我在想……那刺客為什麼不潛進房里直接殺了珞江?這不是很……」
「你說什麼?」
狄無謙的聲音整個都劍拔弩張起來!一提到那樣的可能性,他瞪著玉如霞,後者被他驀然凶狠的臉色駭得又退後一大步。
狄無謙從沒對她這麼凶過,玉如霞受驚地想。他也從來不會為個女人放下手邊的事物,而親自去找尋一枚不重要的小荷包;他更不會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徹夜守在一個丫頭的身邊,這一切一切的不對勁,全部從那個曲珞江受傷開始。
她知道心底那怪異的感覺為何會蔓延開來,狄無謙在乎曲珞江的程度比她想像的還多,他……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孤獨又高傲的女孩?
「我……謙哥,我沒別的……意思。」
「我不希望任何人拿珞江來當假設。」
「我只是……只是在推演那種……可能性。」
「連推演都不要!」
玉如霞踉蹌地靠在石柱上,覆著嘴,忍住尖叫的沖動。
不是這樣的!她應該是狄無謙最在乎的那個人,她是狄無謙的妻子!從她八歲那年,就負著這個阿姨為她塑造的理想過活,即便是六年前他娶了永家的姑娘,但她從來不擔憂這個問題,因為她相信、毫不懷疑謙哥的一切。
這些年來,只有她能靠近狄無謙身邊,因為,她是他最重要的女人啊!
「對不起,如霞。我不曉得今天晚上是怎麼了,似乎每件事都不能如願。」他知道他嚇著她了,平常他從不會這樣對她吼叫的。但是這兩天,他失去了冷靜和理性;先是那無視狄家堡的該死刺客,再者是那個高傲的小女人,他該怎麼樣才能打動她?
喟然嘆了一聲,狄無謙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玉如霞盯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突然為那時光飛掠的變化而驚悚了!她慢慢地回想著狄無謙和曲珞江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慢慢地整個人癱跪在地上,任無聲落下的淚沾濕了襟前一片毛裘。
她必須……找個人談談,找個人幫她解決這些事。玉如霞捏著荷包,拼命地點頭。
第四章
那一晚,在朝霞閣外,他踫上玉如霞,虧得有她,才得以逃過追捕。
楊炎那柄喂過迷藥的刀,讓他昏沉睡了兩天;要不是另有佳人相助,只怕連曲珞江都保不住他。
醒轉後的他沒有跟她道謝,在穎兒虎視眈眈的監視下,他與玉如霞雖同處一室,卻刻意保持著每一寸距離。
沒有人提起暴風雨的事,好像彼此之間都有了默契,只有穎兒不了解主人的轉變。盡避那一晚她努力要阻止主人做此等荒唐的行為,得到的卻是玉如霞的漠視。
被姜幼玉派來伺候玉如霞數年,穎兒從不曾見她如此固執。她不敢將此事告知姜幼玉,只能暗自祈求讓這個陌生人早點離去。
手臂上的傷纏得過緊,他笨拙地解開衣袖,慢吞吞地換上藥。玉如霞看在眼里,一語不發地走過去,接過他手上的藥瓶。
巫青宇抬起視線,卻瞧見一雙紅腫的眼楮。
突然,巫青宇知道讓曲珞江改變的那個男人是誰了。
而玉如霞這幾日憂憂郁郁的悲哀,他突然也明白了一些。送曲珞江回曲家的那段日子,他斷斷續續為她所搜集的資料里,多少都讓他知道些狄家堡內部的事。
只是他不懂,曲珞江怎麼會卷入這種難題——
「你的丫頭要是瞧見,會不高興的。」他淡淡地說道,拿回她手上的瓶子。
玉如霞臉上僵了一下,隨即惱恨地別過臉。穎兒有什麼資格不高興?在朝霞閣里,至少她還是個主子吧!在外頭,人人都可以把不高興隨手丟給她,為什麼連到了自己房里,都還要這麼不自在?
啊著淚光,她咬咬牙,回過身又把他手中的藥瓶拿走。
「穎兒姑娘不在,你一個人弄不好的。」她的靠近,讓巫青宇莫名焦躁起來。他變得心煩無比,卻只能忍下。「你沒必要這麼做。」他又加了一句。
「就當是……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吧!以後,我們誰都不欠誰。」
空氣凝結,把兩人之間的氣氛凍得死死的。巫青宇沒再說話,焦躁的心情轉化成惡劣。
懊死的傷口!他心底喃喃詛咒。
「不連累姑娘,在下一會兒便告辭了。」
她不明所以地搖頭。「這兩天守衛很嚴,等明天一早,我再安排你走。」
「不了,誠如姑娘所言,你欠我的已經還清,不需要了。」巫青宇冷冷一笑,踉蹌走到門外。
那微跛的背影瞧在玉如霞眼底,把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給逼落下來……
從得知狄無謙的改變後,她的眼淚一直沒斷過。
「我總有權利知道,你為什麼要進狄家堡吧?」基于對狄家的職責,她僵硬地問著。
巫青宇不想對她說謊,但也不願意開口說實話。
玉如霞背著他,輕輕地攤開袖子里那枚香囊。這是趁他昏睡時,自他掌心里取下的,她沒有還狄無謙,一來無法自圓其說,二是因為她對自己的發現太過震驚及傷、心了。
「你認識珞江,是不是?」
巫青宇不語。
「是不是?」她追問了一句︰「在這里,只有我能證明,你並不是那天晚上的刺客,更不可能在殺傷她之後又潛進川風苑找她……」
他轉身,眼底泄露出一絲野蠻。
「一個字都別說出去,否則我殺了你!」
她臉色發白,顯然被他嚇住了,但隨即那心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更沉的怨恨。這一生她從沒怨過誰,就連事事控制著她的阿姨,玉如霞總是能柔順地接受;可是曲珞江不同,她真的好怨好怨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