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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愛江山愛嬌顏 第2頁

作者︰常歡

為此,曲珞江更積極計劃要拿到七采石。她的目的不同于旁人的動機,只因她要拿下曲家。

氣溫攀升,遠處的天色也漸次轉為晨光乍現的暗藍色。曲珞江沒有移動腳步,站在台階上毫不留戀地看了曲家院落。

「何必呢?」她抬頭反問巫青宇,縴女敕的聲音並不符合那冷霜氣質。

拉下斗篷,一陣寒意不留情地鑽進她暖和的衣襟里,曲珞江強忍下那直直而起的冷顫,懊惱地昂起頭;比起她即將在關外所面臨的大雪紛飛,這等涼意,根本是小巫見大巫。要是這點兒寒意都禁不起,怎對得起師父?

那淡然的口氣讓巫青宇沉默了,不再多言。這麼些年來,他守著她,看她成長,知道她如何在師父的教條下學會冷靜處世,明白她對每一項決定所實行的果決貫徹力。

為此,對她,巫青宇總有說不出口的心疼。

對于既定的事實,巫青宇亦從不說太多廢言廢語,他只知道有些話基于私人感情,卻不得不開口。

「你清楚狄家堡的實力。」

倏然,曲珞江眯緊眼,冷漠地望著他。「你暗示我拿不到七采石,」

顯然,她不悅于師兄的真話實說。

「我沒有暗示,但你也不能否認,結局有這種可能。」無視于她那冷得連水都要凍結的目光,要是換作一般人,可能早就沒有勇氣再問下去,但是巫青宇卻已習慣了。

「我會做到的,為了拿下曲家的權力,為了師父,我一定會做到的。」

「想要曲家,不一定要拿到七采石;你的能力已充分得到你爹的信任,千里迢迢跑這一趟,豈不費事?」

「那只是這段時間,並不代表以後都會這樣。」她說著,拉住御馬的韁索。

「師父說的沒錯。曲承恩想了一輩子,唯一放不開的,就是這顆七采石——」她頓了頓,口氣淡漠得沒半點遲疑。「也許殺掉他是拿到七采石最快的方法,但非不得已,我不想這麼做,畢竟血緣上他仍是我的父親。而且就算曲承恩死了,我還是避不掉必須嫁去樊家的命運,眼前既然有這麼個兩全的好辦法,費事一點又何妨?何況我拿到七采石,他會更明白我對他的不可或缺,這對于我將來接掌曲家,利多于弊。」

在心里,曲珞江從沒在意和樊記所訂下的那門婚事,即便那允下的是自己的一生。與其說她不在乎,倒不如說她個性里從小就培養出的那分對自身的漠視態度。曲珞江是很冷的,冷得沒一點點情份;就像她從來沒在心里真情流露地喚過曲承恩聲「爹」,就像她為了鏟除絆腳石,假他人之手,用計殺了她那僅有一半血緣的大哥曲展同。

「拿下曲家,珞江,必要時,連你爹都可以推下去。」

如果她心里真有那麼一點情份在,她應該明白,臨下山前師父這句話對于為人子女的她,是極端殘忍的,可是她仿若不覺,就如師父訓誡的——「愛是最無用的東西」,她一直深信不疑。記得教訓,勝過記得一堆無用的人和情。

她活著,只有一個使命,就是師父一直要她遵奉的信念——拿下曲家,不擇任何手段。

所以她要拿到七采石,得到曲承恩的信任;唯有這顆石子,她的成敗,全看這一仗。

「珞江!」杜秋娘——曲承恩之妻,曲家大夫人的聲音在兩人後頭響起。

巫青宇轉過頭,不卑不亢地朝杜秋娘施個禮,便欲離開。

「待會兒再走,我的話還沒說完。」曲珞江叫住師兄,而後朝杜秋娘漠然地看去。

「你有事嗎?」

「珞江,我听說……你要離開?」杜秋娘怯怯地看著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對。」

「去哪兒,是不是回你師父那兒?」杜秋娘眼眸透著期待,還有些猶豫。

曲珞江搖頭,眼底充滿了不耐。「大娘有事找我?」

「我是說……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回棲楓山,也許可以替我帶個口信給你師父……」

「辦不到。」一句話簡單地否決掉杜秋娘的希望。

「珞江,難道你就不能……」被拒絕的杜秋娘淒惶地浮出一絲淚光,她緊咬著唇,就怕一個不小心,整個人會失控地大哭。

「我已經給你要的答案了,天色還早,如果沒事,大娘先請回暖香閣歇息。」

面對杜秋娘,曲珞江遵從師父的交代,態度是輕蔑多過于尊重。

對巫青宇露出一個淒然的笑,杜秋娘黯然地離開了。

望著杜秋娘落寞的背影,巫青宇心里有一絲不忍。

「就算師父恨她怨她,那也是他們的恩怨,你沒必要對她如此。」

「別干涉我的事,師兄。」曲珞江靜言,低頭開始檢查車子輪軸的四周。

那猶如冰雕的表情和師父太像了!他看著素白長衣的曲珞江……十六歲的她,靜立在馬車邊,那半凝眸、半垂睫的專注,儼然像個畫中仙女,緲緲不可及。

薄薄曉風之中,殘存的月光斜斜削去了她一半的肩幅,孤零零的影子隨著燈光晃動著,一層淺淺劉海在她白皙額前落開一片陰影。

曲珞江的美,美在那幽靜自持,美在凜然不屈,如雪中之梅,暗香盈盈;也因為此,揚州第一巨富樊記,才會與曲家聯姻時,唯獨指明要她。

「我在包袱里放了一樣東西給你。」巫青宇理清思緒。事情既成定局,就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頭多費工夫去想。

「師兄……」曲珞江抿抿嘴。

「收下。現在我使不上手,留著也是白費。」他搖手拒絕她欲出口的稱謝。

「那……你呢?」凝著昏暗的天色,她輕聲問道。

「回山上去。」說完,巫青宇便掉頭走了。和她相反的方向,微跛的腳步不曾停留。

凝視著師兄的背影,某種惻然的感覺自曲珞江心里升起。

她抽開包袱,在衣物里邊立刻翻到一樣用皮革包妥的東西,拆開來,是柄碧綠色的薄刃。

半透明的刀身與她琥珀色的瞳子交織的剎那,珞江震驚地看著更遠處巫青宇那已經化為黑點的影子……這柄刀是師兄自小從不離身的東西,他竟毫不猶豫地就給了她!

真的這麼牽掛不下她嗎?曲珞江撫弄著刀柄上用細碎明珠瓖制的「嚴」字,那分惻然忽然更沉重深遠了。

十六年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分開,這也是第一次她單獨去面對一件事。過去在棲楓山和師父、師兄相守度日的生活,仿佛也隨著歲月和人事變遷,跟著走遠了。

錯落在生命之間的悲悲喜喜,原來就一直不屬于她;唯一感到沉痾的,是她必須完成的事。十六年前,當她被師父抱出曲家後,就注定不能再改變這事實了。

既然不能改變,那麼,只有實際地面對隨之而來的挑戰了。曲珞江冷漠地收回視線,驕傲地抬起頭,步履穩穩地走向車子。

一大早,從狄家堡周邊四個牧場里頭,紛紛傳出的鞭炮聲和鑼鼓聲就沒斷過;之前動員堡內上上下下辛苦數天的籌畫工作,至今日總算是告一段落。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員和招待宴客該留下的丫頭婢子們,多數的下人終于能夠喘口氣,放寬心地欣賞堡內所安排的各項慶祝節目。

新郎倌狄無塵領著一列由朝廷所派遣來的皇家隊伍,親自迎進清黎郡主。雖然正式婚禮已在京城行過,這一次只是單純在中原幫派及關外各家牧場前行個入門儀式,但由于新娘身屬帝王之家,身分非比平常百姓,迎娶儀式自然來得特別慎重。

必外的天空,從早上便飄起冰涼的微風細雨,但這並無損于每一個人興奮的心情;畢竟,這是繼八年前狄無謙的婚禮之後,難得有的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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