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向另一個曲家主人,心中充滿鄙視,真懷疑這個男人跟她竟有相同的一半血緣。
她的教條里從來沒有貪生怕死;或者,這就是有錢人的特權吧!
再差一點點,唐璨就可以不落痕跡地完成她的計劃了,可惜……
「爹說過,他出遠門的這段日子,由我負責曲家的一切,不管是在野州,還是在京里,所以我管這事自是應該。哼!我以為你應該嚇得躲起來了,怎麼,這回跑得比誰都還快?」
「放肆!」曲展同狠狠地摑了曲珞江一巴掌,為她公然的侮辱惱羞成怒。
放眼曲家十來個兄弟姊妹,哪個不是對他服服貼貼的,但這個野丫頭,下山沒多久,就沒把他放在眼里。
一旁的曲良還沒來得及去扶起被打的曲珞江,就被她揮開了手。
杜秋娘打她,她可以忍,但對于這個男人,她可沒必要白白受他的悔辱。
雖然在曲家她排行最小,雖然在曲家她只是個不值錢的女兒,但並不代表她天生命賤。
樊記和曲家結合所帶來的優厚利潤,還得靠她牽成,連曲承恩都對她有分尊重,這個曲展同一該死!
才一想完,她感覺衣衫飄飄,耳聞「啪」地一聲,殷紅火辣的五指掌印打得她面前不可一世的曲展同立刻仰面朝後平平飛去。幾聲此起彼落的尖叫之後,這一摔重重地撞了倒幾個下人,曲珞江望著猶如鬼魅股出現在她身旁攙扶她的師兄。
「你要是膽敢再踫她一下,我保證到時候你所受的苦,絕對不會少于地上的這位姑娘!」
巫青宇漠然的聲音一如寒冰,那黑白分明的一對眼珠子全是殺氣,冷幽幽地,在風中朝曲展同逼射而去。
「反……反了,來人哪」在下人扶持下狼狽起身的曲展同捧著高腫的臉,原來的劍傷更加痛楚,他的精明高傲一時盡消,現下只能像只野獸大吼大叫。
然而,曲家下人早在野州那場七采石的爭奪戰里,明白了曲珞江的地位,盡避她是個無名分的小妾所出之女,曲承恩卻對她格外看重。
這位曲小姐的過去是個無人能解的謎,她自小被送上棲颯山,一十六年來,她活在人鮮得知的世界里;而今她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回到曲家,就做了一件其他兄弟姊妹都做不到的大事——奮不顧身地擋在曲承恩面前!
以她的力量是很難抵擋武天豪的,但是有她的師兄巫青宇趕過來,就是這位看似不良于行,卻毫不猶豫地就扁了曲家大少的男人,他們師兄妹倆還合力護全了曲承恩一條老命。
雖有外人相助,但在曲承恩心里,從此這一對兒女的差別待遇就出來了。曲展同也許繼承了父親的冷酷和精明,卻沒有曲珞江那一分敢于隨時拋出自己性命的魄力。
在曲家大少爺的怒喝下,居然沒有人願意動一下子,曲珞江他們惹不起,而巫青宇,才親眼目睹過他動手時的那分縴塵不染與狠辣至極,任誰都無膽去踫。
「你……你們給我記著!總有一天,你等著,姓巫的,你別落在我手上,總有一天……」曲展同抖著手指指向巫青宇,狠話撂下,扭身就要離開。
「慢著!」曲珞江在身後叫住他。
回過頭,曲展同瞪著這個有一半血緣的妹子。她的出現,一如他對于謀取七采石的戲劇性發展的不解。
原擬可以得手的七采石不但沒拿到,還造成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大大動搖,曲展同的心里,充滿了對曲珞江這意外殺出的絆腳石的恨意。
要說他恨唐璨和武天豪,倒不如說他更恨曲珞江。唐璨和武天豪不會讓曲承思愈加清楚他的過失,但曲珞江會,加上她的年紀,這件事更讓人忿怒。
但是……他撫著自己的臉,慶幸黑暗中攙扶他的下人看不到他痛得淚水直冒,一雙眼狠狠掃過巫青宇,曲展同想。這個走路一跛一跛的男子絕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他緩緩轉向曲珞江,再次詛咒這兩個人的存在,但他更惱自己的愚昧,干盤萬算,他居然笨到要拿自己的勢力去壓兩個在山里成長的混蛋,這一男一女看來根本就是不在乎、也不理會世間權勢的粗人。
「唐璨的事怎麼說?」曲珞江淡淡地問。
曲展同咬牙切齒地看著她,許久才發現她臉上的五宮連顫都沒有顫動一下。
而那威脅話出口後,始終沒再開口的巫青宇則輕緩地小移了一步。
曲展同末受傷的一邊臉頰痙攣了,忍氣吞聲之際,他悶悶地開口,「爹說,他不在的時間,你做主就好……曲良!」末了兩個字,他幾乎是發泄地怒喝。
「小的在。」那比主子還要貪生怕死的男子畏縮地應了一聲,戒慎地偷瞄了巫青字一眼,繞了一大圈奔至主子身旁。
「爹出門前交代的,珞江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像逃命似的,這位向來不可一世的曲家大少爺,夾著尾巴,忿怒又驚駭地走掉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拉起地上女人的身子,曲良的感覺是忿恨的,他向來就討厭這個過于冷靜和精明的曲家小姐,她比曲家任何人都還要難掌握!
抱起唐璨,他跟在曲展同身後,也忿忿地走掉了。
「這樣做好嗎?」巫青宇負手站在身後,冷言問道。
看著唐璨的身子垂垂地掛在曲良龐大的肩上,在夜色中愈離愈遠,曲珞江的心,並無一絲勝利的快感。
「你不贊同?」她撫著眉心,想到計劃不茗想象中的順遂,加上唐璨又受了飭,她的頭微微脹痛起來。
「不是不贊同,只是你爹向來不輕言饒人,如果讓他知道你這麼心軟……」
「不會有人告訴他的。你听到曲展同的話了,爹不在的這段時間,由我當家,誰還敢說什麼?」截斷師兄的話,曲珞江僵硬地走出屋外。
※※※
人夜後,朱清黎仍無睡意。
她來回撥弄著一頁書,翻覆來去,就是那幾句惱人的回文詩,什麼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唉!她索性閉上眼,掩嘴又打個大呵欠。
「郡主,您該歇息了。」丫頭小雁捧著茶走進來。
「我知道,下去吧!」她揮揮手,很例行地問了一句,「武公子呢?你送茶過去沒有?」
「錦春丫頭送去了,可……」小雁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是古怪。
「干嘛吞吞吐吐的?有什麼事就快說!」
「武公子……」小雁小心地看了她一下,才輕輕地說。「人不在房里呢!」
「不在?」朱清黎在凳上直起身子,尋思著,都這麼晚了,武天豪還會到哪兒去?隨即出言打發走丫鬢。「我想武公子可能是有事情,別這麼大驚小敝的,你下去歇著吧!」
「是。」
丫鬃走後,朱清黎愈想愈不放心。也罷!反正自己精神好得很,去他房里看看也好。
一過花園,朱清黎月兌下鞋子,躡足偷偷越過幾個打盹的守衛,到了西廂房外,她慢慢地蹬上階梯。
「誰?」房里的武天豪低沉喝間。
「我……清黎。」她小聲、夸張地喊,又叩了叩門,「天豪,快開門,要是被別人瞧見,咱們就慘了!」
幾聲斷續細碎的紗帳磨擦聲後,門才被拉開,朱清黎忙亂得拎著一雙鞋就先跌了進來,一見到武天蒙不豫的表情,她有些愕然。
而且還不只于此,在這夜涼如水的冷天里,他居然上身赤膊,肩上只披了一件外衣。
「大嫂,你怎麼可以這樣?夜深了,這樣不好看!」他譴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