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豪?但……他是我爹!」
「璨璨,上回你輕舉妄動,已經害得你爹失去一只小指,由這里可以看出曲家根本不在乎你爹的生死。讓我先到曲家,去確定他好不好,再拿七采石去換人。」
「但……這沒道理……」
他嚴肅地搖頭,「以你現在的情緒,完全不適合和曲家接觸,你對他們恨之人骨,巴不得殺之為快,你確定見了曲展同還能像在狄家臥底時那麼冷靜?你做得到嗎?璨璨。」
「我……我……」她別過頭,緊咬著下唇不語。
「璨璨,相信我。」他肯定地說,堅定的下顎輕昂著,充滿了信心。
「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第七章
鄂州,首富曲院。
「我不會談條件!」坐在廳堂中央那名玉樹臨風的男子閑閑地撥弄著指上的金戒指,抬起一只眼懶懶望著武天豪。
「她干爹在我手上,唐璨沒有談判的權利!武天豪,我尊敬你,讓你進曲家,是因為你過去還有這麼點兒分量,不要當曲家是怕你們‘邊城三俠’。我不管你們三兄弟在關外是如何叱 風雲,都別到咱們江南來撒野,咱們就把話敞開來說好了!事實上,這件事我計劃了許久,如今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如果要,就趕緊讓她拿七采石來換人;她不要,我便叫人把陳阿文給抬出去!」
那男子仍在把玩著戒指,武天豪想到那截枯骨,想到璨璨壓抑的哭聲,幸好沒讓她來,他想。那種不悅的程度持續在他心里頭升高,連向來脾氣溫和的他都要受不了這種人,更何況是有直接仇恨的璨璨?
苞他談判的曲展同有著不可一世的驕傲,作嘔的虛假笑容,輕踐人命的態度,要不是他心里的律法,他會如法炮制,削下曲展同那根掛著金戒的小指。
「你惹得起狄家堡?」他問。
「哈!偷七采石的是唐璨,可不是我曲展同,狄家追的是她,干我什麼事?」曲展同一攤手,高傲尖銳地笑起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看那丫頭也不怎麼樣嘛!听咱家一個下人說,模樣雖好,身段卻干扁得很,平平板板沒半點女人味,而且性子還潑辣得很。女人嘛,我認為總
是柔順點好,怎麼,武大俠喜歡那個調調?」輕桃地附在武天豪耳邊,曲展同極盡輕蔑地悔辱著唐璨。
下一秒,曲展同再也說不出話,在他還沒笑出聲前,便被武天豪一把捏住了喉頭。
「信不信,我可以馬上讓你變成死人?」
看到周遭的家丁紛紛拔出刀來,武天豪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只是一徑地笑,溫文、優雅一如他進來時那般不卑不亢,但那對眼楮卻是不在乎地看著曲展同臉色愈來愈紫。
「說實話,我也等得不耐煩了!讓我見陳阿文一面。如果他活得好好的,我會讓你拿到七采石,要是他身上再有少了什麼東西,你不但拿不到石子,我還會連本帶利地從你身上討回來,懂嗎?」最後那兩個字著力很輕,但在空氣中卻宛如落下一枚寒冰。
曲展同用力去扳他的手,卻毫無用處,武天豪的手像鐵鉗股,怎麼也動不了,曲展同猛力喘息,嗚嗚咽咽地只是猛點頭。
「照……照他的話……去做!」喉頭一松,曲展同又咳又嘔,兩手亂揮亂擺。
※※※
「什麼事這樣慌慌張張的!」
難得跨出暖香閣,才出門,便給丫頭撞了一下,杜秋娘頗為不快。
「大夫人,奴婢該死!」名喚絹兒的丫頭神色慌亂慘白。
「算了!算了!什麼事情,看你嚇成這樣?」
彼了順氣,絹兒才把事情說明白,「方才……奴婢經過大廳,看到大少爺給人捏著脖子沒吭聲,護院拿著刀劍又搖又晃又罵的,奴婢嚇得……嚇得……」
听到曲展同被脅迫的消息,杜秋娘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嫁進曲家多年,她早學會冷眼旁觀周遭一切動靜,曲展同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她這個名義上的娘,頂多在喪禮上揮灑幾滴眼淚。不過,憑良心講,她倒是希望那個阻大包天的男人把那混帳給掐死算了!
與其禍害干年,倒不如早死早好。她漠然地想,嘴上卻沒忘問一聲。「是誰這麼大膽,敢脅迫少爺?老爺花下銀子請來的那些護院呢?是死啦,還是怎麼著?」
「奴婢不知,我只听到那個抓住少爺的男人說要找個叫什麼……什麼陳阿文的,我……大夫人!大夫人!您怎麼啦?」絹兒望著臉色忽然變得跟她一樣慘淡蒼白的主子,一下慌了手腳。
「沒事……你說,叫陳——阿——文?」杜秋娘艱難地問。
「是啊!」
隨著下人的肯定回答,杜秋娘的紗扇掉落在地上。
陳阿丈?不會的,只是同名同姓罷了!這世間不會這麼巧,她很早便耳聞曲展同在西院關著一名犯人,但在曲家,每個人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加以曲承恩向來功利至上的身教言訓,即使心里清楚誰要干什麼泯滅良心、傷天害理的事,為少惹事端,彼此還是不會去搭理。唉!曲家的大宅是野州最華麗的房子,卻也是最富貴的牢籠!
她一直念著不會不會,但心里卻不停地冒出那種可能性。世間事哪有說得準的呢?這萬一要是真的呢?萬一那名人犯就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陳阿文呢?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去證實,珞江再過幾天就要回來了,她必須趕在這時候確定這件事。
「我到西院去。記住,任誰都不準提這件事!」
「可……老爺要是問起來,奴婢……」
杜秋娘霍然轉身,滿眼的輕蔑,「他還會想到我?哼!他的心怕不早飛到彩雲閣那賤人身上去了。絹兒,你放一百個心,這暖香閣,到死都只有咱們主僕兩人。」
※※※
「夫人,你這兩天氣色不好,有事煩心?」
「沒什麼。」回過神,杜秋娘仍沉浸在與陳阿文見面的情形里。
再見故人,十多年的記憶全部一點一滴地被撥開。當年在老家,陳阿文和她親妹子春玉以及她和甄銘,兩對挺好的。阿文是莊稼漢,是個沒心眼的好人,而甄銘,是鎮上有名的縹師,不但武功底子扎實,對自己也是死心眼兒,如果她那年有春玉一半的心,事情不會發展到這麼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是因為她不認分,那時她年輕,仗著自己花容月貌,想著可以藉此換得比跟著甄銘更美好的生活,看過太多貧困的她,實在恨透窮人永遠擺月兌不了和疾病、饑餓為伍的日子,那年……杜秋娘接過絹兒送來燙熱的手巾兒拭了拭臉,恍惚地回憶著——
那年她不顧一切跟了曲承恩,不在乎有沒有名分,甚至把久病的娘都氣死了!然後呢……甄銘似乎就為此斷了音訊,但她並不在乎,曲承恩送她的金銀首飾掛在身上是那樣沉甸甸的,她只顧自己永遠能笑得那樣雍容華貴,哪兒還管舊人去向?
河道潰堤了的那一年,大水淹沒了小村,春玉和她姊妹一場,哭哭啼啼地跑來求她收留;而阿文呢?杜秋娘記得那時她在鏡前拈著一頭長發,神色不耐煩地問春玉,誰知這一問,春玉倒哭得更凶了,說阿文人老實,給壞人栽髒人了獄,不知流放到哪兒夫了。大水淹了田里毀了生計,她肚子里還懷著沒滿三個月的孩子,一個婦道人家不知怎麼活
「絹兒,我要你問的事,問了沒有?」杜秋娘警覺地回神,轉頭問丫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