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就不應該作這樣的夢想!
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一個她絕對忘不了的仇恨——曲承思!
那個該死男人為了逼她就範,不惜一切代價毀了楊家班,還帶走她干爹,甚至更……。唐璨閉上眼楮,不想、不能想,她也不敢想!
跋緊把七采石換了人就離開吧!這一路走來她真的好累好累,跟自己的傲氣,跟自己的回憶;甚至最嚴重的,是跟自己的感情,她對決得好累好累!
「對不起……」她撥散最後一塊泥土,新愁舊仇一並涌上心頭,唐璨掩著臉,一滴淚落了下來,澆在被她親手埋的情夢里。
「我只能辜負你了……。」她獨白著。
走吧!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唐璨站起身,相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現在丟棄它,總比日後被它傷重莫名來得好過!
※※※
就在西效市集,他們三人的確看到了那名跟李茗煙很像的少女。
老樵夫說得沒有錯,是個麻臉,尋常的村姑打扮,挑著一擔柴大步大步地走過他們身邊,但卻不是李茗煙的樣兒,也沒有李茗煙那種決心與不卑不亢的特質。
武天豪立刻知道他們上了當,找錯人了。
狄無塵不察,正待下馬揪人,武天豪伸手擋住了他。
「不是她!」
「老二,你說什麼?」狄無塵悟然地問,一旁的馮即安也擰著眉心扭身看他。
從離開那老礁夫之後就——直沒展眉的武天豪終于舒開眉頭,一路上他總覺得有隱隱的心結沒法子解開,現下他猛然想起,老礁夫側身繞過他時,那嘴角下稀疏疏的山羊胡落點並沒凸起——男人的喉結!
懊死!武天豪倏然捏住韁索,氣忿自己的大意,他早該在對方無事猛護著咽喉的動作里看出來的!
「大哥,請把畫像給我。」
狄無塵掏出懷中的羊皮卷扔給他,武天豪連展都沒有展開卷軸,就一把將它揉個稀爛。
對于此舉,狄無塵終于開口詢問。
「老二,這一路上你究竟在想什麼?」
「方才指點我們到這兒的老樵夫才是咱們要找的正主兒!」
「解釋清楚。」狄無塵望著那散在草葉間的碎屑,還是不解。
「我剛才就一直覺得不對勁。聲音可以裝,外形可以變;但一個女人卻堆不出男人該有的喉結。」
「對了!老二這麼一提,我這才想起來!老大,那老頭兒講話的時候不是垂著頭拈著胡須,就是猛抓脖子!」馮即安如夢初醒般地拍了一下腦袋。
「難怪咱們一路追下來都找不到那丫頭,看來這女人的確不簡單。」
武天蒙攤開手,彈開掌心的那團垃圾,心頭隱憂更大。
「大哥,我怕就怕在,根本也沒有李茗煙這個人。」
「你的意思是她易容潛進狄家?」
武天豪嚴肅地點點頭。
沒等他說完,狄無塵策馬便朝來時路奔去。他真的生氣了!他不該掉以輕心的,這個女人擺明了是有備而來,在狄家堡不聲不響地待了五個月,連地底下的迷宮都沒難倒她;最該死的是,他連對方是什麼長相、什麼動機。還
有哪一幫人馬都沒個譜!
就在官道上,一聲尖銳的鷹啼,那只狄無塵半年來訓養的小胺鷹朝快馬奔馳的三人撲來。
馮即安率先勒住馬,叫喚前頭的兩人停下。
狄無塵手一招,那只小牽乖乖地停在他肩上,腳上縛著一張紙條。狄無塵解下紙箋,讀箋的表情冷然凝重。
「牧場那邊有消息了?」
狄無塵對問話的天豪揚起一根指頭搖搖,放走了鷹,把馬掉頭轉向東邊。
「是王爺府的李仁,奉他主人的命,親自到了狄家堡來,謙弟要我直接到三里外的檀家馬場與他會面。」
「咱們不是說好辭官不干了,任憑誰都不許來打擾嗎?王爺干里迢迢派人找你,而且還是他的心月復李總管,晤——老大,可得小心啦,搞不好里頭有詐!」馮即安茗有所思地猛對著狄無塵手中的紙箋瞧。
狄無塵瞟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紙箋上,嘴上卻問︰
「老二,依你之見?」
從狄家堡出發的日子算來,武天豪一直是三人當中最沉默的,平常他已是安靜少言,這趟追捕李茗煙的行動中,他更是心事重重,就連馮即安故意說些言不及義的話想招惹他,都沒有用。
狄無塵深知他的性子,倒也不刻意點破追問。
半晌,武天豪開了口,卻對馮即安的猜測之辭搖搖頭,「應該是不能公開的大事。我想,這次九千歲不辭千里差人趕來,多少跟兩年前大哥許下的承諾有關。」
狄無塵茗有所思地點頭。
「不管了!老三,你跟我走。老二,你跟那位李茗煙交過手,多少清楚她的脾氣,沿著咱們方才討論的方向追下去,不管她有什麼通天本頷,反正找七采石的下落的事就交給你辦了。」
「那麼我走了。大哥,一切保重。」武天豪不再間及任何事,大哥做事向來有他的譜,他想知道的時候,大哥自然會讓他知道。
其實這樣也好,少了大哥的約束和老三那張嘴皮子,他可以依自己心意追查那位干變萬化的李客煙,解開他心中的重重謎團……
※※※
就在一堆末燒盡的縷縷灰煙、半毀的人皮面具外,武天蒙翻開那團新撥上的泥土。
當他的斗篷完全出土後,所有的謎全部揭曉了!丙真沒有「李茗煙」這個女人,也沒有「老樵夫」這號人物,只有楊家班那位笑容可掬的賣藝女子「唐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出的假象!
抖開篷子,那令武天豪幾乎為之捉狂的清雅淡香又難以察覺地漫了出來。
的確不是錯覺,在老瞧夫濃濃酒臭之外,的確是有這一股暗香,雖混混雜雜,仍逃不過他的鼻子。
那位唐璨比他想象中的還不簡單,雖然到底還是被他識破了伎倆,但就拿她能從從容容自他們三人面前遁逃而去,這種心機已不容人小看。
不知不覺,他揪緊了斗篷,這樣事物對她來說難道沒有任何意義嗎?她明明是認出自己的,為什麼仍能裝作無事股的對他說話和微笑,還有一再地欺騙他的感情!
她究竟把他當什麼?
一股惱意令武天豪再無遲疑,他縱身上馬,朝大路盡頭直奔而去。
有多少把握他不知道,打從適才一見到那件斗篷後,他整個心都被打亂了!
第四章
江南。客船晚鐘,荷塘新雨,炊煙殘霞,環湖而種的碧柳,在暮色中絲絲垂綠,很柔、很媚……
一年前的回憶滑過心間,武天豪沒有停駐,沒有目的似的直直朝江南追去。其實不需耍花太多時間,一過杭州地界,武天豪就找到她了!
景福大街熱絡依舊,雖是不同樣的季節,但面對同樣的景致,兩人卻不再有同樣的心情。
交錯在過往人群中,她換上了屬于她女兒身的裙裝,亭亭玉立地站在石板橋上,那嬌俏模樣,依稀就是那年在風里初遇的仙女姿態,很特別,很傲然,雖是一身再平凡不過的裝扮。但卻掩不去那分光華流轉。
遙遙踞在馬上,他不敢轉開視線,就怕一個不小心,她又如輕煙殷的消失了。
有驚艷一瞥的珍惜,其中還夾雜著難以割舍的感動,但是……武天豪一轉念,所有的心情全冷淡了下去一—
他個人的想法已不重要,很難解釋這種感受,武天豪只知道,當他一想到此行目的,想到七采石的下落,他的心就有種無從宣泄的惱怒!
這種被人玩耍于股掌的難堪,在他這樣有點自負的另人。是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