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振陽看著她的反應,笑了笑,跳下樹,一轉眼便不見蹤影。
「師兄!」
他的舉動讓鐘采隻驀然回身,月兌口叫他,卻沒有跟著下樹去,似乎她心中篤定他會馬上就回轉來。
丙不其然,不一會兒殷振陽便又躍上樹屋,只是左手背在身後,故作神秘地問道︰「猜我手上是什麼?」
鐘采隻讓他勾出幾分好奇心,卻又不甘心追問,只是轉過身道︰「要嘛你就自己拿出來,不嘛就算了!」
真是別扭的師妹!
雖然她又使小性子,但殷振陽倒不覺得頭痛,她現在可比平常寡言罕笑的樣子可愛多了!
殷振陽把她的身子扳轉回來,伸出左手,只見掌心上托著一只草編蚱蜢,顯然這就是他剛才離開的目的。
「剛做好的!」
鐘采隻伸手拿過蚱蜢,翻來翻去地端詳,殷振陽不由得失笑道︰
「許久不做這個,沒有以前的好看。」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坐下。雖然小竹籃伸手可及,但鐘采隻手里還拿著那只草編蚱蜢,舍不得放下。
「你喜歡,以後我天天做給你。」
這話暗示得太明顯,鐘采隻臉一紅,低下頭不說話。
殷振陽伸臂攬住她的肩道︰「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們竟能像現在這樣坐在這里。」
鐘采隻沒接腔,只是靜靜地靠進他懷里去。
殷振陽滿足地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有件事,我知道我若不說清楚,你心里一定有個結。」
鐘采隻知道他想說什麼。沒錯,盡避她絕口不提從前的事,但她始終記得,她在石家的十年之間,殷振陽對她不聞不問。
「把你留在石家,是我故意的。」
殷振陽說完便沉默下來,等著她的反應;鐘采隻還不想開口,無聲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一定知道原因,因為當時你武功盡失……」
鐘采隻嘆了口氣,她早猜到是因為這樣。
只是她怎麼也不明白,會不會武功真有那麼重要嗎?她母親也不懂武功,但她爹娘的恩愛有目共睹。
「那時候,我已經決定要放棄你了!」
他清楚地感覺到懷里的鐘采隻身子一僵。也難怪她,那時他才十六歲,就有如此功利的想法,她怎能不心驚?
「因為準備要放棄你,所以我刻意不接觸關于你的訊息,畢竟我們朝夕共處多年,我怕會放不下你。」
這對她已經不是問題了!她迫切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他要割舍多年的情份,只為了找一個有武功的妻子?
殷振陽沉默許久,才慢慢地道︰「你小的時候,我不常提家中的事,除了我的爹娘和妹妹,你對我的家族其實所知無幾,所以你不知道,我家已經五代單傳,而且都在三十來歲病筆。」
不用他多說,鐘采隻已經明白他為什麼要找一個懂武功的妻。或許十來年後,他的妻子就必須獨力撐起一個家。
三十來歲,兒女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也得辛苦幾年才能把擔子交給下一代,如果當家主母不夠強悍,如何保護她羽翼之下的孩子?他會有這樣的想法,實在難以苛責。
只是現在,她開始擔憂別的事︰「那你……」
他會不會也在三十幾歲的時候病死?她不敢想,更問不出口。雖然每個人都會死,但是……一時間她竟心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殷振陽喃喃道。
他也一直回避這個問題,所以他才一直不願向師妹說明白。
他選擇谷冰盈做他的妻子,完全出自理性的計算,他甚至不曾想過,如果他英年早逝,谷冰盈要怎麼度過余生。
但是對師妹不然。他對師妹早已情根深種,連她小小皺眉他都要擔心半天,這種有感情的負擔,讓他怎麼忍心她孤獨終老?
或許,在發現師妹沒死之後,他其實不該執著于挽回師妹的心,可是,光想到分離,他都覺得心好痛。
鐘采隻抱緊他。直到現在,她才願意正視她的感情,她才知道原來她那麼不願意失去他。
「也許我是不一樣的。在我之前,我的父祖是沒有兄弟姊妹的,至少,我還有一個妹妹。」
他想安撫她的情緒,也想說服自己不要多想,只是他清楚知道她的身子顫抖得好似秋風中的黃葉,而他自己也一樣。
許久之後,鐘采隻才低聲道︰「我在想,你會不會因為不想耽誤我,又想把我拋在一邊不要我了?」
她怎能這樣了解他?殷振陽只能苦笑。
「娘死後,我總是想,為什麼爹死了娘也活不下去?後來我懂了,因為娘和爹在一起的十年時光,勝過尋常夫妻相守一輩子。」
她抬頭看他,目光晶瑩透亮,只是她的臉蛋紅通通的,連頸項、耳朵都燒紅一片。
「如果你不娶我,我會非常生氣。」
說完,她不敢看他的反應,逃避地把臉埋在他的懷里。她最多也只能說到這里,再露骨的話她可說不出口。
殷振陽先是一怔,隨即听懂了她的話,不顧一切地收緊雙臂。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傾心相許啊!
只可惜他的右肩不太合作,一陣突然竄出的劇痛讓他悶哼了聲,右臂也不得不松開她。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的傷還沒好……」
不過她未竟的話語全數消失在他口中。雖然听她的數落也頗有小夫妻的情趣,但是看著她的櫻唇呶呶不休,他實在很難克制吻她的沖動。
彼不得那麼多了!
他只知道他必須真真切切地擁有她,即使是十年……不,是一年、一個月、甚至一天都好!
「怎麼會是這樣的呢!」
彼德音背著手在房里踱來踱去,幾乎沒把地板踩出一道溝來。姜無咎和綠竹的話,讓她幾乎經歷了一場大地震。
她怎麼也想不到,表面上溫柔體貼、寬容大度的谷冰盈,背地里卻主使大批殺手意圖加害鐘采隻。她是听錯了吧?
「唉……無咎,你沒看錯吧?」
不是她不信任姜無咎,只是她總希望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夠推翻眼前鐵的事實。
可惜姜無咎的話打破了她的妄想。「我可以確定他們使的確實是棲霞山莊的劍法,我雖不精于劍術,但這點眼力我還有。」
無咎的話一定是錯不了的!彼德音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實在不敢相信,她心目中的理想兒媳婦,卻有著如此丑陋的真面目。
殷雪苓涼涼地插口道︰「棲霞山莊的人沒事去殺大嫂……呃,鐘姑娘做什麼?當然是谷冰盈派去的!」
「你別瞎攪和,我夠煩的了!」
可她偏偏就要瞎攪和︰「娘,你就面對現實吧!比冰盈的的確確就是心機深險、手段毒辣,哥哥可是一點也沒冤枉她。」
彼德音大手一揮,道︰「行了行了,都別說了!」
冰兒心如蛇蠍,可是隻兒又行為不檢,怎麼和她兒子扯上關系的都不是什麼規規炬矩的好女孩?
可是殷雪苓還沒講完︰「還有呀!娘你可別想說鐘姑娘聲名狼藉什麼的,我派人查過了,那肯定是有人造謠中傷她的名譽,存心逼她去死。我猜這件事和谷冰盈也月兌不了關系。」
綠竹也附和道︰「以鐘姑娘的個性,絕不是不安于室的女子。」
她是不至于像小姐那樣,把一切都推在谷姑娘頭上,但她所觀察到的鐘采隻,絕對和婉兒所說大有出入。
「我叫你們都別再說了!」顧德音煩躁地道。「苓兒,你哥哥呢?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他人了?」
罷剛他帶著鐘采隻禮貌性地拜見她之後,好像人就不見了,當時她急著想听姜無咎和綠竹的意見,一時竟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