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今天的情況依稀相似,不同的是中間隔了十個漫長的年頭,相同的是她還是不敢把對他的傾慕訴說出口。
究竟在怕什麼?擔憂什麼呢?
她心底深處隱隱明白,要是真的說出口了,那麼對他來說就是種莫大的情感壓力,倘若他對她根本無心,以後恐怕他倆連這僅剩的一點點默契和親近也會消失的。
所以她不斷試探,不斷盼望他終有喜歡上她的一天,就能了解她的心意。
將我心換你心,始知相憶深……
「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擔心這毒?」半夏關懷的嗓音穿越了她迷離的思緒,讓她回過神。
「我不擔心。」她低下頭,輕聲回道。
「你放心,雖然‘江南霹靂堂’這水酥散奇毒無比,解法刁鑽卻很簡單,我已經讓人去熬了蜜和紅豆,一會兒就會送來了。」他拍拍胸脯一笑,「我保證一定會把你治好。」
小團茫然地抬頭,環顧著四周。
是啊,這里是「一品回春院」,什麼病都能治,什麼傷都醫得好……那麼,可有一帖藥方能夠讓她自纏綿入骨的苦戀里解月兌出來?
不管多苦,她都願意一仰而盡,好從此對他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再無纏繞在心頭又苦又酸、又甜又澀的悸動,不再被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牽動,別讓他任何一句無心的言語劃痛了那顆痴傻的心……
從此以後,看著他,只有快樂,不會心痛,那該有多好?
「怎麼還在發呆呢?」他憂慮地模了模她的頭。
「我沒事。」她輕輕地開口,「半夏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好?」
「你問,只要我懂的,我什麼都會告訴你。」他咧嘴一笑,豪爽地道。
「如果有一天,有人上門來向我提親,你會怎麼樣?」終于,她鼓起勇氣大著膽子問。
半夏怔住了。
她晶瑩的雙眸緊覷著他,眸底充滿了掩不住的希望。
「你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你還那麼小,怎麼可能有人會上你家提親?」他胸口掠過陣陣奇異的騷動和悶痛感,語氣莫名惱怒地道︰「是哪個沒長眼的,居然有戀童之癖……告訴我是誰?讓我去逮捕那個死歸案!」
這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但是她仍充滿耐心地道︰「半夏哥,我今年十七了,不小了。」
半夏本來還在那里咆哮,威脅著要把那個不知名的死上大枷,滾釘板,碎尸萬段,聞言驀地一呆,整個人傻掉了。
「你……十七了?」他睜大雙眼,像是被雷劈到。
「我十七了。」她深深地望著他。
「呃……喔,原來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他臉龐不知怎地泛起了一抹奇特的紅暈。
她還是望著他,若有所盼。
「時光過得真快。」他吁了一口氣,終于自震驚中恢復過來,眼底浮現感觸的溫情。
這不是她想听的,她想知道他對他可有一絲絲的眷戀,可有一絲絲唯恐她被人搶走的嫉妒?
「半夏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鼻頭酸酸的。
「什麼問題?」他一頭霧水。
「……沒事,沒什麼。」她喉頭緊縮,慢慢低下了頭。
明明知道他寬闊如穹蒼的世界里,兒女私情只是一只小小、微不足道的紙鳶,飄飄然飛來蕩去,隨時消失得看不見影子,為何她還偏偏執著傻氣地要去逼問試探呢?
可是她就這樣悄悄地、默默地在他身邊等候著,等他終有一天驀然回首?還是終于大步向前拋下了她?
就只能這樣嗎?
「小團,你一定有心事。」他黑眸鎖著她的,語氣有一絲急促地道︰「這次我回來,就覺得你同以前不太一樣,常常皺眉頭,也常常莫名其妙就生氣了,是不是家里遭遇了什麼困難?還是有什麼事情你不敢跟我說?」
「半夏哥,其實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就是我對你……」她抬頭,眼底隱約有淚光。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了,香圓一迭連聲地嚷了進來。「快快快,我熬好了,你們倆有救了……哎喲喂呀!」
半夏望向橫沖直撞的妹妹,連忙伸手接住了險些掉落下來的藥盅。「當心!」
「哥,地上好滑呀。」香圓余悸猶存,低頭檢查光亮干淨的地面。「爹也太夸張了,總不能因為你常不在家就讓人把地打磨成這麼滑,想摔死誰呀?」
小團凝視著氣呼呼的好友,突然悲從中來,卻又有種松了口氣的慶幸戚。
幸虧香圓來得及時,阻止了她就要沖口而出的告白。
她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可以想要做這麼危險的行為呢?一旦告白,半夏哥就會被她嚇跑,以後就算踫了面也只有尷尬,再也不能像現在這般親近自然了。
可是這樣懸在半空中的滋味……
小團覺得自己都快被自己逼瘋了。
半夏沒有理會妹妹的大呼小叫,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藥盅放在桌上,溫柔地牽起小團的手,用匙子挖起了香甜黏膩的蜜紅豆漿,小心地抹著她的小手每一處。
左手抹了,右手也抹了,溫溫甜黏的感覺在肌膚上逐漸擴散開來。
她心里深深悸動著,鼻頭又不爭氣地酸熱了起來。
崔小團,你這個笨蛋,你到底想怎樣啊?
「你自己呢?你怎麼辦?我這樣就不能幫你抹藥了。」她輕啞地問。
「哦,我是男人,用手抹一抹便罷了。」他豪邁道,想也不想地把雙手浸入藥盅里。「你放心吧,不打緊的。」
「哥,這真的是療毒的嗎?」香圓在一旁看得頻頻吐舌。「怪恐怖的。」
「怎麼會恐怖呢?看起來又香又甜,而且紅豆本來就有解毒奇效的。」半夏笑了起來,隨即悚然一驚。「等等,怎麼會是你送進來?這個該不會是你熬的吧?我明明交代——」
「你不用一副見鬼的樣子,我可沒有對你的紅豆湯動什麼手腳,這種小意思的方子引不起我的興趣。」香圓說得拽得很咧。「我呀,要大膽創新都是找那種集結了二十幾種藥材的藥方子,比方說上回那個誰誰誰要抹生發的藥膏,我就有興致了,也許下回來放個三錢八角,一錢蛇蠍草,一錢半當歸……」
「如果你想要那個誰誰誰整顆頭爛掉就這麼做吧。」他沒好氣地道︰「香圓,再這樣下去,二哥早晚得被迫逮捕你的。」
「你不要一天到晚抓人抓上癮了,連你想濟世救人的妹妹都不放過。」香圓朝他猛扮鬼臉。「我勸你還是去做點正經事吧,羅捕頭!」
「我是羅總捕頭。」他對于這點是非常堅持的。「還有,我的療毒奇方不是紅豆湯。」
「紅豆湯就紅豆湯,我剛剛在廚房還偷喝了一碗,明明就是紅豆湯。」香圓神情更加固執。
「就說了它不是紅豆湯——」他火大地開口,「要是給‘江南霹靂堂’的堂主雷少听見了,還以為你存心侮辱他們傳家的秘方……」
「那個雷什麼少什麼東西的,家里是賣紅豆湯的啊?」香圓滿臉疑惑。「可是他知不知道他家的紅豆湯太甜啦?那個配方不好,有機會我幫他調一副更好的,包管他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廣進達三江的啦。」
「他、家、不、賣、紅、豆、湯!」他真會給這個妹妹氣死,轉過頭征求小團的認同。「小團,你說,我這個妹妹是不是少了好幾根筋?為什麼就是听不懂人家在說什麼呢?」
小團心底滋味復雜地望著他,「呃……」
唉!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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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深夜,小團坐在梳妝台前,暈黃的燭台火光映照著她那張秀麗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