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添顏色上去,恐怕對每雙不小心瞥過的眼楮造成極為恐怖的嚴重傷害……翠兒是好人,他可不希望被迫以「損害市容」和「毀壞他人瞳眸」的罪名逮捕她。
「喔呵呵呵——」翠兒被他這麼一「贊」,歡喜得魂兒都快飛了。
一旁的小團不是滋味地冷眼看著他們倆,心底翻攪得亂七八糟,手里的大菜刀也把肉剁了個七零八落。
就是這樣,他的女人緣好得太不像話,明明知道他不是故意,也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但是他的親切笑臉對每個女人都是莫大的誘惑,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吃醋到發瘋,而他會另結新歡……
天哪,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們倆現在根本八字都沒一撇,她有資格吃什麼飛醋?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啊!
小團手里的菜刀重重地剁著豬肉,胸口和鼻頭卻逐漸泛起一股止不住的酸楚。
她不知道他來市集做什麼,若是以前,她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必定是為自己而來,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她始終還是停留在原處,努力了這麼些年,依舊沒有改變什麼。
她喉頭漸漸發緊,只得用袖子假借擦汗的動作,抹掉了在眼眶打轉的淚水,裝作一切都很正常,正常的如同市集的每一天。
終于,半夏來到了她的攤位前,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異狀地對著她笑。
「老板,‘殺千刀’來一個。」他甚至還同她開起玩笑。
「‘殺千刀’賣完了。」她深深吸口氣,擠出笑容來。「今兒怎麼有空來?」
「在家里快悶壞了。」他做了個難以承受的鬼臉。「你知道的,藥味逼人哪,所以來找你透透氣。」
「香香的藥草味不聞,跑到我這兒來聞豬的腥騷味,」她勉強打趣道︰「要是給羅神醫知道又要哭了。」
「他哭是因為最近害火眼癥,不是因為我。」他笑了起來。「我在這兒等你,待會兒我們到兵器街走走,好不好?」
她願意陪他走到天涯海角,不管上刀山下油鍋……
就算知道他只不過是因為悶,因為無聊才約她,她還是無法拒絕他。
小團偷偷吸了吸鼻子,咽回一些些不該上涌的淚意,歡歡喜喜地對他重重點個頭。
「嗯。」
就算是他一個不經意的邀請,還是能夠令她快樂到幾乎要融化了。
他掌管著她的喜悅和悲傷,就算只是一個淡淡的眼光,對她而言比任何事還要重要。
「我就快好了,你要記得等我哦!」她努力藏起管不住的竊喜笑靨,不放心地叮嚀道。
「我就在這兒等著你,你慢慢來。」他笑得好不耀眼。
小團動作飛快地賣掉了一塊又一塊的豬肉,甚至因為太心急,連豬心、豬腳到最後都胡亂喊價,完全跳樓大拍賣了。
半夏驚訝地駭笑,本想問她這樣劃不劃算?會不會賠錢?但是她歡喜到發光的紅撲撲小臉,卻讓他什麼話都問不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開心?但是不管了,只要她開心,他也就跟著開心。
攤位上的豬肉全賣光光了,連荷葉都整疊免費奉送給一個老婆婆回去做荷葉粉蒸肉。
半夏拎著水桶去提水幫她刷洗攤位,直到清理得干干淨淨,他提了最後一桶清水放在她面前。
「給你洗手。」他笑道。
小團感動地望著他,心兒也緊緊地被牽動了。
就是因為他每個不經意的溫柔舉動,讓她每每感受到了在認識他以前所不曾有過的幸福感,所以她寧願一輩子對他死心塌地,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改變。
「怎麼了?」他疑惑地看著她。
「沒什麼。」她連忙垂下長長的眼睫,掩住了眸底滿滿的愛意。「我們一起洗吧。」
「喔,好。」他笑了,大手也伸入清涼的水里搓揉著,卻不小心踫觸到她的小手。
電光石火間,他倆不約而同一顫,奇異地感受到了那一剎那的觸電感。
他的堅硬,她的柔軟……指尖與指尖的探觸,肌膚與肌膚的踫觸,驀然竄流直抵背脊的酥麻栗然……
他怔怔地注視著她,一時之間竟然呆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的小臉灼熱得好紅好紅,疾跳如擂鼓的心怎麼還沒有從嘴里蹦出來呢?她覺得全市集的人應當都听見了她那怦怦巨響的心跳聲了吧?
天哪!
「這水一定是被下了藥。」半晌後,半夏心慌意亂的腦袋突然歸納出了這個答案。
小團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怦然激狂的心跳陡然變成了沉甸甸的石頭,撲通地砸落在胸口。
「你怎麼會以為水被下藥了呢?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她沖口而出。「就是酥酥的、麻麻的……」
「嗯,應當是‘江南霹靂堂’的‘霹靂水酥散’。」他沉吟了起來,臉色有點怪異。「對,方才那種感覺正是中了‘霹靂水酥散’的癥狀,不過你不用怕,我知道該怎麼治,只要蜜二錢加紅豆三兩,熬爛了敷在指頭上,一時三刻就能解。」
她狠狠瞪著他,突然好想哭。
笨蛋!白痴!混球!
她不相信他真的感覺不到發生在他倆之間的情愫,她不相信他居然把那種觸電感當作是中了毒……
但是她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愛上這樣一個大笨牛!
小團又氣又急又難過到了極點,忍不住跳了起來,「你自己去治個高興,解個痛快!我不管你了!」
她氣得轉身就走。
「小團?小團,你要去哪里?中了‘霹靂水酥散’一定得敷解藥呀,不然三天後會渾身潰爛而死的!」半夏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
「笨瓜!」她頭也不回,氣憤大叫。
「我是當真的,你怎麼罵我笨呢?我行走江湖多年,就曾經親眼見過兩個登徒子中了‘霹靂水酥散’,死狀極其淒慘……可是我與‘江南霹靂堂’的堂主私交極好,沒有理由他的門人敢對我下手……」他邊追上她身畔擔心著急地勸著,邊懷疑想不通其中原由。
她都快氣哭了,忍不住用手肘硬把他撞開。「走開啦!不要走在我旁邊。」
他根本不怕痛,不死心地大步追過去靠近她,關心急切地道︰「小團,現在不是你生氣的時候,我雖然不知道你在氣我什麼,但是你想打我想罵我都好,只要你讓我幫你療毒,‘江南霹靂堂’的毒藥可不是等閑玩意兒,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最後這句話穿透了小團氣苦的怒火,她的心一動,腳步停頓了下來。
又來了,她又要被這樣毫不經意月兌口而出的柔情感動得忘卻一切挫折和沮喪嗎?
望著他急得一頭汗的英俊臉龐,她的一顆心也被搓揉得忽冷忽熱、忽酸忽甜。
惱也不是,氣也不是,羞也不是,她究竟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她的沉默被當作了默許,半夏如釋重負地握住她的手,「不管怎麼樣,先療毒是最重要的。」
她明明知道根本沒有毒,也沒有所謂的中毒,但她只是默默地望著他,任由他溫暖的掌心裹握著,牽往他要她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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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回春院」七願樓。
充滿了濃厚男人氣息的靛青與月牙白色彩,紅眠大床上鋪著的綢緞也是淡淡的青色,牆上掛著寶刀和二胡,唯一鮮艷的顏色是圓窗下方的一盆紅色臘梅,雖然寒冬未到,卻已然綻開了幾只花苞,香氣幽幽試探。
小團不止一次來過這里,第一次是七歲那年,半夏替她打跑了那些捉弄、取笑她的頑童後,便把她帶回七願樓,還請了「一品回春院」里最高明的外傷大夫替她看膝上跌破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