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重點。」他咬牙切齒,素來自傲的耐性與內斂不知怎地,在此刻全然消失殆盡。「有還是沒有?會?還是不會?」
「有,我們也有找過其它人。」韓德森說完忙咬住拳頭,強自吞下狂笑的沖動後,繼續裝出為難的聲音道︰「我和小花的意思是,想要幫小草找個好丈夫,以後就不用替她擔心會被人騙了。其實我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和她在一起,可是你反對的意思那麼堅決,正所謂強求的姻緣不圓,我們也只好死心,另做他想了。」
「韓德森,小草是人,不是根草,沒有過問她的意見就隨隨便便拔給別人栽種,這是極度殘酷無情不道德——」
「司徒兄,你如此憤慨是為哪般?」韓德森毫不掩飾滿月復的濃濃興味。
「我——」司徒文剛腦中登時一片空白,啞口無書。
是啊,他這麼憤慨是為什麼?
這件事不是和他無關嗎?從頭到腳徹頭徹尾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對,還是跟他有一點關系的,至少他曾經打掃過她的房間,他了解她的習性,他知道她天真到什麼地步。
「你好像很關心我小姨子。」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司徒文剛一時語結,好半晌後才勉強道;「我只是……不想看見我認識的人遭遇不幸福的婚姻,尤其是被逼結婚」。」
「司徒兄,我和小花眼光還不錯,你盡可以放心的。」韓德森說得一本正經,其實已經在電話那端笑到肚皮快抽筋。「對了,約翰內斯堡的廠商今天早上傳報價單來了,如果你看過覺得沒問題的話,我們就——」
什麼?就這樣三言兩語就把這麼嚴重的大事交代過去了?
司徒文剛胸口漲滿了熊熊的怒火和不平,耳畔嗡嗡作響的聲音他根本沒听進去。
滿腦子盡是那個傻氣的妙鼻貼女孩,即將被兩個熱心過度又自以為是的「人口販子」給連手推人危機四伏的婚姻里……
第五章
萬小草一身碎花蕾絲洋裝,脖子系著香奈兒山茶花頸帶,雪白縴細的小腳穿著「萬人迷」清秀伊人系列的淡綠色涼鞋,坐在咖啡館里啜飲著咖啡,邊吃蛋糕邊緊張地等人。
她等的不是誰,就是那個消失了一個星期又十二個小時——這可不是她特地在計算啦——的英俊財務長,潔癖男子漢司徒文剛。
她真的萬萬沒想到,他會打電話約她出來見面。
這就是約會嗎?他在追求她嗎?他們開始要談戀愛了嗎?
萬小草心慌意亂得手足無措,雖然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應該是她自己想太多,但她還是滿臉傻笑地打開衣櫃,換過一套又一套的衣裳,在穿衣鏡前端詳了幾百遍,最後快遲到了才匆匆忙忙換上第一次拿的那一套衣服,沖出大門招了輛出租車就來了。
結果,她還早到了十五分鐘,並且在坐下來後才發現家里有車有司機,干嘛坐出租車?
不過這些統統都不重要了。
他究竟約她做什麼?
她緊張得坐立難安,一下子傻笑,一下子又用手壓著怦怦亂跳的胸口頻頻深呼吸。
真是見鬼了,她到底在干什麼?
又不是沒見過他,而且前幾次見到他也沒這麼慌張,萬小草覺得自己都快得失心瘋了。
越緊張就越想吃東西,她開始吃第四杯提拉米蘇,吃得糖粉和可可粉掉得四處都是。
司徒文剛推開咖啡館的大門,一眼就看見了桌上滾滿面紙團,三個空點心杯東倒西歪,以及整張小臉都快埋進提拉米蘇里的萬小草。
黏答答的糖粉、皺巴巴的面紙小山、她鼻端沾了可可粉、一坨咖啡慕司在湯匙邊緣要掉下掉……
他有心肌保塞的沖動。
嘆了一口氣,司徒文剛緩緩地走向她,從沉靜的臉龐上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天人交戰。
為什麼會打這通電話約她出來?難道他想讓事情越演變越復雜嗎?他希望火燒到他身上嗎?
他也不知道。
但他就是沒有辦法漠視這一切,一如他無法假裝對她髒亂不堪的房間視而不見。
她和髒亂,這兩樣肯定是他的罩門死穴。
他輕輕地拉開椅子,取出一張面紙擦了擦上頭落了根發絲的椅面,這才在她面前坐下。
「等很久了嗎?」他溫和的問。記得自己切確約的時間是十一點二十五分,現在是十一點二十四分。
而以她面前的三個空點心懷和小山般的面紙團算來,她至少已經在這里等了十分鐘以上。
「沒有,一點點,我也剛到沒多久,才十五分鐘而已。」萬小草小臉紅紅,緊張到給了他四個答案。
對于她雜亂無章的回答和滿桌的垃圾,司徒文剛緊繃的神經再度揪緊了起來,但是他難得的沒有心悸慍怒,只是輕喟一口氣,莫可奈何地笑笑,然後動手整理起桌面。
萬小草真的沒有見過比他還愛干淨的人,他甚至向服務生要來一迭再生擦手紙,用開水浸濕了紙,然後仔細擦拭掉桌上被蛋糕、糖粉、可可粉沾過的黏膩。
她滿心敬佩極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萬人迷」的財務長,她一定會以為他是從英國皇室管家學院出來的,而且絕對是第一名畢業。
「你……呃,要不要喝點什麼?還是吃蛋糕?他們的提拉米蘇很好吃喔。」她熱心地推薦。
「謝謝。」他勉強在听到「提拉米蘇」四個字時沒有眉頭打結。「我剛剛點了咖啡。」
「噢。」萬小草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可以繼續把我的提拉米蘇吃完嗎?」
「當然可以,你請便。」他努力不要把她手上那杯糊糊爛爛的提拉米蘇搶過來丟給服務生拿去扔掉。
他絕對不是個控制狂。
而且平心而論,她吃東西的模樣很有趣,彷佛吃進嘴里的是什麼絕世美味一樣。
「你的鼻子還沾著可可粉。」他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她,沖口而出。
「哪里?」她一愣,舉起袖子就要擦。
「我來!」他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拿過面紙替她擦掉鼻尖上的可可粉,動作輕柔得連自己也沒發覺。
她的鼻子總是愛和她作對……
他的眼神不自覺柔和了起來,「你的鼻子好多了,看過醫生了嗎?」
「它自己好的。你……還記得我的鼻子呀?」她受寵若驚道。
他當然記得。
糟糕的是他記得的不止是她的鼻子,還有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身上寶寶般的女乃香味……
法律應該嚴格禁止這款牛女乃香皂給五歲以上的人使用——正確來說,是嚴格禁止給小草使用。
因為她身上的牛女乃香皂味道和她獨特寧馨的氣息混合了之後,會產生一股難以形容的致命吸引力……
司徒文剛,你病得不輕。
他硬生生把亂亂飄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捏了捏眉問,略顯煩躁地道︰「我不記得你的鼻子,我只是……隨便問問。」
「那你就是在關心我的鼻子?」她興奮得眼楮都亮了。
「我、只、是、隨、便、問、問。」他咬牙切齒的擠出話,鬢邊突突抽痛。
「好啦、好啦,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知道你在關心我就是了。」萬小草樂不可支。
司徒文剛啼笑皆非。
她根本就沒有在听他說話。
「听著……」他深吸口氣,力圖恢復鎮定冷靜。「我今天冒昧約你出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要跟你談談。」
「希望不是要討論我的房間。」她眉開眼笑的表情陡然變得異常心虛,越講越小聲。
一個星期前蒙他大力整頓過的那一小片「人間淨土」又再度「哀鴻遍野、生靈涂炭」了。
不過這次不完全是她的錯,而是鄰居柯先生托她顧一下的那幾只流浪狗不知道為什麼別的房間不闖,偏偏沖進她的房間,她只不過轉過身要去開狗罐頭,它們就溜進去開「轟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