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撐下去的,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將有一大片永遠籠罩在黑暗冬天里,是永遠好不了了。
「婇兒,妳還好嗎?」可妮悄悄地來到她身邊,柔聲地問道。
藍婇微微一震,她抬起頭,隨即嫣然一笑,「來,妳想不想親手摘茄子?」
「茄子?」可妮稀奇又近乎著迷地望著那株株綠意底下的亮紫色胖茄子,「這就是茄子?我還沒看過……活生生的茄子耶。」
可妮霎時忘了自己來的目的,興奮地蹲下來,小心翼翼地踫觸著油亮的紫色茄子。
「妳幫我把它從這兒……對,上面一點的地方,把它掐斷,這樣就可以順利摘下茄子了,而且留著這藤,以後還能開出花朵再結茄子。」藍婇柔聲教導著。
可妮興高采烈地跟她一起摘茄子,除雜草,最後還新闢了一小塊的地好種玉米。
「澎湖的珍珠玉米甜美香Q極了,去年我們種了二十株,幾個員工和我與哥哥搶不夠,最後一根還是比賽游泳決出勝負,才決定誰能夠吃它。」
一想起去年夏天的樂事,藍婇蒼白的小臉上漾起了一抹暈紅和快樂。
這是她這兩天以來,第一朵真正發自內心喜悅的笑容。
可妮這才想到她急急跑過來的原因,她憂傷地看著藍婇,「我听說妳受傷了。」
「只不過是小傷。」藍婇低下頭用沒有受傷的手拔著雜草。
「我還听說……」可妮有一絲遲疑了,「妳和佟醫生……」
「我和佟醫生是互動良好的主客關系。」她回答得很快,嫣然一笑。「有什麼風聲嗎?那麼我實在太不應該了,引起客人們的議論或造成佟醫生的困擾就不好了。」
「可是我問小埃……」
「他們都誤會了。」
藍婇心底幽嘆一聲,記得提醒自己得找小埃好好談一談;她明白小埃是關心她,可是她目前最需要的是一個人靜靜的療傷。
「幸好是誤會。」可妮松了一口氣,真摯地道︰「我好害怕妳會受到傷害,我見過佟醫生和他未婚妻相處時的樣子,他真的很愛她,我想就算玫蓮……那是他未婚妻的名字,趙玫蓮。」
「就算她怎樣?」糾結著一顆心,藍婇還是忍不住問了。
可妮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就算玫蓮移情別戀了,他還是愛她,就算玫蓮後悔『出軌』了想回頭,他還是會二話不說接受她,妳沒見過玫蓮,她就是有種能讓男人瘋狂著迷的氣質,我敢打賭佟醫生會為她赴湯蹈火。」
藍婇已經後悔把話問出口了,她的心情沉到谷底,方才稍微恢復的一絲平靜與安祥全被破壞怠盡。
她做了好幾次的深呼吸,才能忍住不掉淚不顫抖地開口。
「妳想幫我提籃子進廚房嗎?」她轉移話題。
「當然好哇。」可妮立刻幫她拎起收獲豐碩的籃子。
她們繞到佔地寬闊的古宅前面,卻遇到了嘴里叼著根煙,穿著夏威夷衫和短褲的張天野。
「喲喲喲,瞧瞧這兩個女人是怎麼回事?在演『親親姊妹花』嗎?」他輕蔑地瞇起眼楮,不懷好意地瞪著她倆。
藍婇感覺到他的惡意,她不著痕跡地擋在可妮身前,平靜地道︰「張先生,請你讓一讓路。」
「我為什麼要讓路?」張天野一見到她就思及那天遭到的羞辱,以及被至宇修理的憤恨,怨毒怒火登時凌駕了僅剩不多的理智。
「否則你打算做什麼?攔路痛打我們一頓嗎?」
他惱羞成怒,「難道妳們兩個賤貨不應該被懲罰嗎?媽的,耍什麼架子?妳們以為自己有多高貴?一個是被我玩玩不要的笨女人,一個是被佟至宇玩過扔到一邊的蠢女人,妳們倆還真相像!」
可妮在她身後氣得渾身顫抖,可是久懾于他婬威之下,她張口欲辯卻又本能地退縮了。
但藍婇可不一樣。
她緊緊盯著他,目光凌厲,「威脅辱罵女人算什麼男子漢?男人若不能保家衛國,至少也要能照拂婦孺弱小,有這樣的火力、有這樣的利嘴,何不上電視台痛批社會亂象?盡傷害我們兩個女人很有成就感嗎?」
張天野一窒,有幾秒閑話都說不出話來。
但是和她的正氣凜然一比,張天野在自慚形穢後又產生了極端扭曲自大的怒火。
「對,我就是喜歡欺負弱女子,怎樣?再去叫妳的護花使者來呀,只可惜他現在和社交名媛卿卿我我呢,懶得理妳了。」他獰笑道。
藍婇心一痛,但是她拒絕讓他知道自己得逞了。
「天野,你、你太過分了。」可妮真是心痛極了,她真要嫁給這樣任意傷害人的混蛋嗎?
「過分?不然妳想怎麼樣?妳給我閉嘴,乖乖在下個月嫁給我就是了,其它的事女人不要管。」他對她大吼。
「我不會嫁給你的!」可妮終于大叫出來,她急促地喘息著,又悲又憤。「我要取消婚約,你找別的笨蛋幫你解決公司資金的困難吧!」
張天野又驚又怒,不敢相信可妮竟敢反抗他,猛地揮起拳頭就要揍下去!
在這電光石火間,藍婇小手輕揚,張天野的手像觸電般地一顫,隨即酸麻得頹然落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妳對我做了什麼?」他驚恐地鬼吼鬼叫。
「誰都不能在藍島上動粗傷人。」藍婇冰冷的眸光令他為之悚然驚悸,「張先生,你已經觸犯了藍島的規矩,限你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退房離開,否則我會教你後悔終生!」
他一呆,恐懼地尖叫︰「妳不是人,妳是鬼,妳是鬼……」
「沒有听過藍島上有守衛的神祇嗎?任何人都不得在藍島放肆,否則就喪失了被藍島眾神保佑守護的資格。」她疾斥一聲︰「讓——開!」
張天野踉嗆畏懼地往後退,他嘶聲大叫著︰「不,我不信,我不信……妳一定是唬弄我的,妳別想唬得了我。」
「走!」她不想浪費唇舌。
張天野跌跌撞撞逃走了,可妮在感到大快人心之余卻又忍不住驚疑地望著藍婇。
「他……妳……」
「我騙他的,藍島上的神明很溫和,祂只會靜靜地眷顧著這片土地,張先生恐怕是急怒攻心,揮起拳頭的時候扭到了筋骨。」她輕描淡寫地微笑解釋。
「原來是這樣。」可妮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把抱住她,「妳好厲害喲!竟然可以憑三言兩語就把天野嚇跑了,妳真棒。」
「可妮,妳真的要跟他解除婚約嗎?」她輕輕一笑,關切地問道。
可妮有一絲遲疑,隨即點點頭,「我不能把我的終身幸福浪費在一個可以預見的悲劇里。」
「我相信妳離開他,一定能夠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藍婇真誠地退砠著。
不像她,此後的永生不老也只有永生孤寂和她相為伴了。
因為藍瑟找到了心愛的女子小紅,他決定放棄永生的仙骨,和她做一對此生不渝的凡人夫妻,與愛妻手牽手笑看晨昏。
扮哥是幸福的,也是幸運的,只要有愛,只要兩人知心相許,就算放棄了千年的道行,也一點都不可惜。
可是她呢?她將注定永永遠遠不老也不死,孤孤單單地一個人,直到完成任務的那一天。
她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她自己。
第二天早晨,藍婇剛包扎好傷口,自廚房走至櫃台時,驀地一陣香風盈盈襲來,她抬頭看向門口。
觸目見到的是一張絕美動人,宜嗔宜笑的鵝蛋小臉,鬈曲的長發似有萬種風情蕩漾,玲瓏的身段罩著一件粉紅色古雅典式洋裝,雪白修長的小腿下蹬著粉紅色緞質細跟涼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