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答應過妹妹會對付艾何人的,但是不包括把他害死啊!嫵紅越想就越想哭,眼里又聚滿了盈眶的淚水。
「求求你別再哭了,台北市再也禁不起一次大水災了。」美雲牛安慰半打趣道,「他真的不會有事的,如果他有事的話,醫生早走出來對我們搖頭,然後說他很抱歉……可是你瞧,現在急診室燈還是亮著的,表示他們正在救他呀。」
「真的嗎?」她吸吸鼻子,可憐兮兮地看著美雲。
「真的。」美雲點頭如搗蒜。
「可是我還是掃把星,就算他不會有事,還是掩蓋不了我差點害死他的事實。」她沮喪極了。
「凡事總有意外嘛,說不定他今天本來會更嚴重的,但是有你在身邊,所以只是……呃,進急診室而已。」美雲越講越小聲。
「你在安慰我嗎?」嫵紅困惑地看著她,「怎麼我心里的罪惡感越來越重呢?」
美雲尷尬一笑,「你心情太緊繃了,放輕松一點。」
「美雲,他醒過來之後一定會狠狠的痛罵我一頓的。」她嘆了口氣,扳著縴細的指頭道︰「還有他的車子……如果他看到我把他的車子撞成那副德行,他肯定會殺了我。」
美雲是到派出所去接她的,剛迷倒眾警察,做完筆錄的嫵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眼眶紅紅的,一看到她就急著要到醫院來探視「受害者」。
她從警方的拍立得相片中看到了那輛高級的跑車車後竟然凹了一大塊,害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嫵紅了。
那輛車的確夠慘的,如果是她的車,恐怕她現在已經掐住嫵紅美麗的脖子不放了。
「這個嘛……」美雲輕咳了一聲,「如果你能夠在他出院前把車子修理好的話,或許他根本不會發現這件事。」
「你說得對!」嫵紅倏然驚覺,「對,我先叫人把車子拖去修理,不管花多少錢都要修得完完整整,再度金光閃閃。」
「當當,處理完一個問題了,現在你只需要等他醒過來,跟他道個歉,賠些醫藥費就好了。」
嫵紅雙眸亮閃閃,又恢復了樂觀的天性,「對對,就這麼辦。」
她只要讓艾何人知道她真的很抱歉,真的誠心要跟他賠罪,這樣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天下太平了吧?
不過,她好像想得太簡單了。
***
當艾何人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是半夜兩點的事了。
嫵紅一直守候著他,連飯也不敢去吃,只打了一通電話給紳綈,佯稱會在同事家過夜,討論一些公事。她很少說謊,一通電話講得結結巴巴,不過紳綈在電話那頭不知自顧忙些什麼,也沒多問多疑心就答應了。
必掉了手機後,嫵紅坐在床旁的椅子上,痴痴地凝視著他沉睡的臉龐。
沒有了一貫的銳利和淡諷神態,他的眉眼間柔和多了,寬闊的額上落下了一綹黑發,平添了一抹教人心動的稚氣。
如果他知道她此刻的想法,恐怕又會開始板起面孔皺起眉頭吧?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為什麼要常常對我皺眉頭呢?」她伏在床沿,輕輕描繪過他修長寬大的手掌。
她烏黑的鬈發散落在床畔和肩上,像一匹上好的黑色絲緞,她的聲音輕柔而困惑,仿佛怕吵醒了他,卻又渴望得到他的回答。
她沒有忘記小時候珍藏的圖畫紙里,她畫下了「我和我的好朋友」,可是在外界和他的眼光中,他們是永永遠遠都不可能成為好朋友的。
她心底也明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心底總保有著一絲絲的渴望和期待——
艾何人,讓我們做好朋友好嗎?我好想看見你對我溫柔的微笑,你的眼眸里閃耀著溫暖的笑意。
你能像對待別的女孩子一樣的對我笑嗎?
雖然我們是敵人,但是我可不可以不要跟你成為敵人?
嫵紅心里既矛盾又為難又痛苦。
她輕垂下長長的睫毛,輕觸了觸他的手指,不知怎的,竟想像起他的大手握住筆端或敲擊電腦鍵盤的模樣來。
他在公司一定是個令人傾慕的萬人迷吧?專注、儒雅、才華洋溢……這是上次她在嘉子的訂婚宴上,听到人們對他下的評語。他已經從當年俊秀沉默的男孩長成今日卓越出色的男人了,還是一家跨國企業分公司的人事部經理。
「我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又只是一個小小的美術館員,我們的美術館甚至還不是台北市最大的……」她低嘆,突然有「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感慨。
她唯一稍稍懂的恐怕也只有畫吧?
「我覺得我好可憐。」她又嘆了一口氣。
突然,她頭頂冒出了一聲暗啞低沉的感嘆——
「不會比我更可憐。」
她的心倏然一緊,猛然抬頭,圓圓的大眼楮迎上他有些疲憊卻依舊明亮懾人的雙眼。
「你……你醒了?」不知道剛剛的自言自語被他听去多少。
「好像一踫到你,我就會災難連連。」何人看著她蒼白的臉蛋,微皺眉的問︰「你怎麼又把自己搞成這樣?」
上次在秀人的住處外,他們第一次「久別重逢」,她也是臉色蒼白身軀輕晃,好像只要風一吹,就會不支倒地似的。
她就那麼愛當病美人嗎?他莫名地氣惱起來。
嫵紅看著他的神情轉為不滿,眉頭不禁緊緊皺起,忍不住往後退了一退,坐挺起身子,「你不要生氣,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食物中毒又輕微腦震蕩,可是醫生說只要住院觀察個兩天就不會有問題了,真的。」
「食物中毒和輕微腦震蕩?」他一時聯想不起兩者。
她心虛地低下頭,「可能是你吃的咖哩海鮮飯里的海鮮不新鮮,因為听說同樣吃了海鮮飯的客人也都發生中毒現象,新聞還有報導呢,也有記者想要采訪你,不過都被院方給阻止了,所以你才沒有上電視。」
不過,她不明白院方干嘛一見到是他中毒就緊張兮兮的,不但安排住進頭等病房,嚴禁外人打擾,就連院長都親自來探望過了。「老天。」何人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道︰「如果讓人知道我這個連財經新聞都不願上的人,竟然差點上了社會新聞,恐怕我一世英名盡毀于此。」
「什麼財經新聞?」她茫然地問。
「沒事。」他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的問︰「你說我還有輕微腦震蕩?」她就怕他問這個!嫵紅頭垂得更低了。
他心里有股不祥的感覺,「我出了車禍?」
「噯。」她的頭都快埋進裙里了。
突然間,頭等病房的空調好像瞬間下降了十度,嫵紅覺得渾身發冷。也許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不過當何人輕柔到近乎可怕的聲音響起時,她每一根骨頭都開始僵硬起來。
「有多嚴重?」
「就是……就是你的額頭腫了一個包,有輕微的腦震蕩……不過醫生說不是很嚴重,請你相信我,我……我會負責的。」她緊張地解釋著,頭還是不敢抬起。
他輕嗤一聲,「你要怎麼負責?」
吧嘛一副不屑的樣子?嫵缸忍不住懊惱地抬頭瞪向他,「我當然可以負責,醫藥費統統記我帳上,還有車子,我已經叫人拖去修……」
噢,慘了!
他原本帶著輕蔑笑容的神情倏然一僵,「我的車子怎麼了?」
嫵紅真想拿根針把自己的嘴巴縫起來。「車子……沒事啊,只有一點點……小毛病,現在已經在車廠里了,相信很快就好了。」「我的車子怎麼了?」他的神情冷冽得駭人。
「就……就是一點點……凹進去,我會負責的。」她連忙保證。她真的是上天派來克他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