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沒多問,走向前,大張在她自己開車門前,搶先一步替知恩把車門打開。
知恩微楞地看了大張一眼,還是彎身坐進副駕駛座里。
她拉著安全帶,語氣平淡地開口︰「今天的資料在哪?」
大張坐進駕駛座,從後方位子拿了一個牛皮紙袋給知恩。
「只有一些,因為對方行事低調,所以資料有限。」大張說,「這個設計師非常忙,也不接受采訪,樂可親自到訪好幾次,每次都因為對方出國而撲空,想采訪他有些難度,沈姐才想派你過去試試看。」
知恩的工作能力在雜志社里是數一數二,雖然才入社兩年,卻已經快取代一些老前輩的位置,深受總編沈姐的重用。
「那我們現在去,有辦法見得到人?」
「根據他助理的說法,今天早上十點他會從他的工作室出發去機場,所以在這之前他應該會在他的工作室里。」大張邊說邊把鑰匙插上,發動車子。
十點?現在已經七點四十分了。
知恩皺起眉。「你應該早點來接我的。」
大張轉著方向盤,把車從路旁開出。
「你昨天忙到凌晨三點才回家,我想讓你多睡點。」大張的語氣很溫和,甚至有些溫柔。
知恩听了,垂下睫,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以後不需要這樣。」她淡淡的說。
酷酷的臉龐沒有感動或害羞,對于大張的話,知恩表現得無動于衷。
他喜歡她,知恩曉得。
兩人共事了那麼久,只要不太駑鈍,是很容易感覺到大張對她的想法。
只不過,知恩並沒有意思。
應該說,現在的她,對于感情,態度很保留。
為什麼?知恩也不清楚,只是直覺她對談情說愛有些畏懼。
可能,跟她夢見哭泣女人也有影響吧。
知恩無聲的嘆了口氣,抬頭,往車窗外看去。
冬季的天空,很少有陽光,灰蒙蒙的天色籠罩四周。
看起來,今天有可能會下雨。
回過神,知恩低頭,慢慢的閱讀起受訪者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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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喀的打字聲此起彼落,書籍資料淹沒出版社里每一張辦公桌。
冉知翔認真的在筆記本上寫上注記。
啪的一聲,筆芯斷了,他看著斷了一截的鉛筆,擰眉。
五分鐘前他才把它削好的。嘆息,知翔伸手,在桌上的置物盒里找到簡易削鉛筆機。
找了張廢紙,才把筆放入,驀地,一個粉色的紙袋出現在他眼前。
知翔抬頭,看見清風笑容滿面,他揚起嘴角,開口︰「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清風說,「這是土產。」
不用看、不用問,知翔光聞就知道,袋子里是膩死人不償命的甜點,向清風的最愛。
他收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前年畢業,為了接掌父親的出版社,知翔進了自家公司從基層的小編做起,那個時候,清風早陪著新婚老公到法國拜師學藝,學習新的甜點技術。
這一去,就是三年。充滿變化的三年。
「我去冉家,阿鵲姨跟我說的。」清風回道。
聞言,知翔一楞,他點點頭,「喔,你去過我家了啊。」
他笑笑,開始削鉛筆。
清風挑眉瞧著知翔的態度。「怎麼?怕我知道什麼事嗎?」
知翔的手停下。「你听到了什麼?」
清風頓了頓。「沒錯,我是有听到些什麼,所以才過來。」她拍拍知翔的肩膀,「現在有空談談嗎?」
知翔沉默。然後,他抬首,望著清風,臉上有些無奈。
「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清風的性子,他略曉一二,她要知道,肯定天翻地覆。
「不說?那麼,你認為我會听你的話罷手嗎?」清風的語氣很平靜,臉也是笑的。
但是知翔瞅著那張笑臉,頓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也是,說與不說,一樣慘,只是慘的對象不一樣。
想了想,知翔終于還是妥協,他頷首。
「這里人多,換個地方,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吧。」他溫吞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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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梧桐葉跟著晃動,沙沙作響。
冉知恩站在門口,看著高聳的梧桐樹,臉上有些淡淡的情緒。
她好像看過它……
「你在看什麼?」大張停好車,走近知恩背後問著。
知恩轉過頭,「梧桐。」
大張聞言抬首,語氣驚嘆,「好大的樹!現在都市很少人會在自家院子種這麼大的樹了,室內設計師的辦公室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樣。」
知恩微點頭,沒有多言,她看看表,「走吧!時間不多了。」
她說著,直往前走,大張跟上了知恩的腳步。
兩個人穿過紅磚搭建的矮水泥牆,踏上鋪著連接主屋的石板路。
昨夜下過一場雨,泥地上還有些未干的小水窪。
路的兩旁種滿了各式的綠色植物,像個小型森林,包圍著古樸的平房建築。
屋子的大門是日式拉門,原本是紙糊的窗框,換上了霧面玻璃,木頭的部分漆上了墨咖啡色。
知恩慢慢的推開,門板在軌道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連帶搖動了門上掛的風鈴。
她踏入門內,小小的玄關牆面掛著一幅櫻花盛開的水彩畫,地上鋪著黑色玄武岩,進門的左手邊則是一個」型的木制鞋櫃,跟拉門一樣是墨咖啡色,櫃上擺了三盆迷你盆栽。
熟悉。從樹開始,沿路的景致都讓知恩覺得熟悉。
但明明,她是第一次來這間設計工作室,不是嗎?
那她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請問……」突地,背後冒出了聲音。
知恩轉頭,發現與玄關相接的原木地板,不知何時站了一名扎著馬尾的女子。
職業笑容翩然揚起。「你好,我是冉知恩,設計家雜志的采訪記者,前陣子有來過電話,想訪問貴工作室的老板,不知道方不方便?」知恩邊說邊遞出名片。
女子楞楞的站在原地,她一臉訝異的瞅著知恩,手握著名片停在半空中。
知恩看著她的表情,笑著又喚了她一次,「小姐?」
女子回神,連忙點點頭,請他們進入。
事情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大張對著知恩耳語︰「樂可來了幾次都不引見,果然還是要你出馬才行。」
知恩不予置評。兩個人換上拖鞋,跟著女子進到了工作室的會客室。
女子替他們倒了兩杯茶,說道︰「請在這等一下。」
臨走前,她又回頭望了知恩幾眼才離開。
「她為什麼一直看你?」大張注意到了。
「不知道。」知恩也是,但不在意。
她偏頭,環顧一下會客室。一張大桌,米色的絨布沙發,地上鋪著珊瑚綠的地毯,白色的窗台邊,一樣放了幾盆迷你盆栽。
知恩從沙發起身,她踱到窗邊,推開窗,窗外,還是花草。
而且,一樣熟悉。
為什麼……她對這里充滿熟悉?
難道,跟「以前」也有關系嗎?
蒙朧間,未合起的門縫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我說過不接受采訪,你怎麼會讓他們進來?」
「可是……」
「算了,我自己跟他們說清楚——」男人的聲音跟著被打開的門一起飄入。
知恩轉身,往門口看去。
然後,她的表情,跟開門的男人一樣,僵在同一秒。
一股電流般的悸動穿透知恩。
熟悉。
她對他,熟悉。
強烈的熟悉。
她怔怔的望著眼前的男人。他所帶來比景物還要沖擊的熟悉感,刺激著知恩的知覺。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
忽然間,以往在夢中才會出現的哭泣女人的影像,閃入知恩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