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豫見著了來等門的阿鵲姨,打了聲招呼,然後把手里的袋子交給她。
「阿鵲姨,這個麻煩你趁熱弄給大家吃。」
「是老寧的包子!」阿鵲姨驚呼。「原來先生遲到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阿鵲姨滿是笑意,轉身就朝屋里嚷著︰「老爺!先生遲到,是為了買老寧的包子給您啊!」
老寧包子,是冉昭雄愛吃的點心。
它是一個北方人在巷弄里開的小店鋪里頭的招牌,皮甜餡多肉汁香,每每出爐馬上銷售一空,不過因為店主老寧都按自己心情開店,看天氣準備數量,所以這包子一直是難買的夢幻逸品。
知恩有些訝異的瞅著程豫。老爸喜歡老寧包子的事,她只跟程豫說過一次而已。
「你記得?」她笑著開口,動手整理程豫亂掉的西裝,臉上難掩訝異。
「包子的事嗎?」程豫點點頭。「經過剛好出爐,沒想到排隊還花了點時間。」
「辛苦你了。」
她調好領帶,拍平襯衫上的皺折,再整整程豫凌亂的發絲。
「好了。」知恩說。
「謝謝。」程豫親吻她的額,順勢把西裝外套交給了知恩。
程豫的動作來得突然,知恩有些反應不及,她紅起臉,雙手抱著外套發呆。
她僵在原地,動也不動,程豫瞅著自己老婆的模樣,揶掄的笑了出來。
都結婚這麼久了,她對他親匿的舉動還是這麼害羞。
「知恩。」他喚她,拉回她的神思。
知恩頓了頓,抬頭發現程豫充滿戲謔的微笑,才發現自己羞人的反應,小臉脹得更紅。
她是怎麼了,一個簡單的吻就讓自己失神了?
知恩別過臉,打開設在玄關邊的衣櫃。
「我我我、我幫你把外套掛起來。」
她不敢看程豫,怕看了他只會發現自己的無地自容。
知恩攤開外套,驀地,衣襟上一股不屬于程豫的香水味飄進鼻腔里。
知恩停下了手,懷疑自己的嗅覺,想再確認,程豫剛好又喚了她的名。
「知恩。」
「啊?」她終于轉頭看他,發現他仍在微笑。
「阿鵲姨要我們進去,她說爸在等我們開飯。」
知恩听了,連忙點點頭,她拿下衣架,掛好外套,與程豫往餐廳走去。
但是走在程豫背後的她,不免疑惑的又回頭看了門扉緊閉的衣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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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包子的緣故,冉知雄今夜的心情出奇的好。
用完餐後,他甚至拉了平日不多談話的女婿一同陪他下棋。
「老寧包子果然是爸的罩門。」冉知翔靠在陽台的扶手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淡淡的說著。
他遺傳了冉家人的書香氣息,看來斯文有禮,整齊的短發、干淨的下巴,連說話都溫和得不帶威脅性。
「我沒想到你姊夫會用這一招。」知恩坐在椅子上,凝望高樓的夜景。
「沒想到?」知翔偏過頭。「我以為是你要姊夫這麼做的。」
知恩搖搖頭。「你也了解爸的個性,對于不喜歡的人,做再多的事也很難改變他的想法。」
「也是。」
知恩和程豫的婚姻,冉父一直不贊成,因為當初知恩嫁給程豫的時候,程豫家經歷了自家公司破產,父親還因此心髒病發過世。
當時的程豫所擁有的,除了一間剛起步的設計公司、一戶租來的小鮑寓,還有一個重病需要人照顧的母親。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疼愛自己女兒的冉昭雄當然不願意讓知恩嫁過去跟著吃苦,但是因為知恩堅持,冉昭雄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他們。
「如果受不了,這個家隨時歡迎你回來!」在出嫁的前夕,冉昭雄這麼對心愛的女兒說道。
本來以為知恩會因為不習慣拮據過日,沒多久就後悔而回到娘家來,卻沒想到這麼一待就是五年,而且五年來日子過得極為平順,程豫的事業也出乎意料的越來越好。
「不過,當初老爸會點頭,是不想硬生生拆散恩愛鴛鴦,要是被他知道你跟姊夫實際上並不是因為相愛而想結婚,他說什麼都不會應允這門婚事的。」
「只要你不說,誰會知道。」
她和程豫的事情,除了大學同學清風,知恩唯一道過實情的,就是弟弟冉知翔。
冉知翔沉默的瞅著姊姊的面容,試圖從知恩的臉上讀出一點她真實的心思。
夜晚清風吹過,揚起知恩的長發。
她的表情看起來平淡,但那雙清明的眼卻帶上了淡淡的憂郁。
「跟姊夫結婚後,你真的得到了快樂嗎?」知翔有些感慨的開口。
知恩楞楞地看著弟弟溫和的臉。
「不錯啊。」她回說。「生活充裕,他也不約束我任何事,我們之間相處,從來沒有沖突過。」
「沒有沖突,是因為沒有機會吧?」知翔搖頭。「努力工作是好事,但是努力到忽略家庭,就有點超過了。」
知翔的話刺到了知恩的痛處,她緊握住雙手。
「沒那麼嚴重吧。」知恩帶笑的反駁,只是嘴角揚起的弧度卻有些僵硬。
知翔瞥了知恩一眼,嘆了口氣。
他這個姊姊,看來溫吞,實際上個性卻固執得要命,有苦總是肚里吞。她雖然沒說,但是這幾年下來,知翔一直感覺到這對夫妻之間存在著許多問題。
尤其是,這樁婚姻里從來沒有愛情。
「為什麼你會願意傻乎乎的守在姊夫身邊?五年的時間雖不算長,但也足夠讓你從一無所知變成了解現實的問題,不是嗎?」
知恩听了知翔的話,低下了頭,市區的夜景有亮黃的燈光閃爍著。
寂靜在他們之間流轉……
「或許,」許久之後,知恩出了聲。「我還在等待吧。我在等他……好好的回過頭看我的那一天。」她對著知翔苦笑。「你認為我傻,但這就是愛情,我愛他,已經愛到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知翔無法苟同知恩的解釋,微微擰起眉。但他只把手從口袋里伸出,沒再追問下去。
罷好程豫從冉昭雄的書房走出來,他對知恩笑著。「時候不早了,要回去了。」
知恩望著程豫,瞧見他和善的笑臉,也跟著笑了。程豫的笑容總是讓她窩心。
知恩點點頭,拋開了方才內心的惆悵,從陽台的椅子上站起身。
「我們回去了。」她對著知翔說。
冉昭雄因為身體微恙先行就寢,是知翔跟阿鵲姨出來送知恩和程豫出門。
阿鵲姨還包了許多補品讓知恩夫妻帶回去養身體。
幾個人寒暄了幾句,知恩就跟程豫上了自家的車,從冉家車庫開向屋外的道路,往他們的家出發。
「今天謝謝你。」寧靜的車廂里,知恩的聲音听來輕輕柔柔。
「謝我什麼?」
「今天爸爸看起來很高興,我很久沒見他這樣了。」
「我只是做身為女婿該做的事情罷了。」程豫笑答,語氣听來不以為然。
知恩轉過頭,凝視程豫專心開車的側臉。
飽滿的額、挺直的鼻、線條分明的唇,這個有著溫和臉部線條的內斂男子,是她的丈夫。
也許他對她沒有熱情,但是他的確很盡力在扮演一個好丈夫的角色。
程豫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分跟責任。
回過首,知恩倚著安全帶。「不管怎樣,我還是很謝謝你。」她幽幽的說道。
也許,她不該太苛求程豫,一開始她就明白,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因為愛她才跟她求婚。
所以從來就沒有的事,她何苦期待它的發生?
算了吧,保持現狀也足夠了。
只是,為什麼她的內心隱隱覺得不安呢?
是因為……今晚在程豫外套上的香水味嗎?
知恩望著窗外,光線因車速拉成閃影,她內心自忖著,無聲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