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時糗極了,「姑……姑娘……」
「你的衣衫濕了。」她微笑,天真無邪地道︰「要換過才是,要不然山里冰涼涼的,你一會兒就著涼了。」
她的關心真是教子服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受龐若驚地道︰「姑娘,妳待我真好。」
她又是一串笑聲抖落,清脆如玉石踫擊。「你這個人真傻氣,衣裳濕了本來就應該換的,你家在那兒?快回去換吧!」
眼見她又要走了,他急得眼眶泛紅,「嘩」地一聲急忙自水里起身,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你跟著我做什麼呀?」她想了想,恍然道︰「呵,我家有老僕人的衣衫可以借給你,你是不是要跟我回去呢?」
子服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問︰「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她瞅著她的模樣,不住捂著小嘴,「…傻瓜。」
她轉身娉婷裊娜地步向林邊深處走去,子服赤著腳緊跟在後,也不管腳下的石子和樹枝小草會不會刮傷了腳丫子。
他一顆心早就跟著那個美麗無邪的小泵娘飛走了,就算此刻下起大雷雨,閃電劈著他,看他還是連半點疼的感覺也不會有的。
美麗的三月天,淡淡的飄著花香的午後,子服覺得自己像走入了一場春日最美好的夢境里,他但願這一場美夢永達不要醒來……
第四章
子服跟隨著她來到隱于山林間的幽靜竹屋前,竹屋由大大小小的房舍組成,看得出雖是在鄉野間,但也頗為安貧樂道自給自足。
不太尋常的是,竹籬笆圍成的範圍內外,到處都可見到各種繽紛燦放的花叢,無論是常見的月季花和野薔薇,或是攀爬四處嬌紅逗人的九重葛,其中更有許多他未曾兒過的美麗奇花異草。
幾株杏花樹開得更是奔放,滿樹或雪白或淡黃的花兒在微風中輕顫,搖曳生姿,隨著風兒拂落了不少撲鼻幽香。
他震懾地看著這一切,深深地陶醉了。
世上怎會有這般世外桃源?
「進來呀。」
原來她就住在這兒……這麼說,這也就是遠房姑母的家了?
子服滿心歡喜,心里想著的是待會要怎ど求見姑母,要說哪些話,還要怎ど做才能夠令姑母願意將她許配給他呢?
他光想臉都紅了,心兒也怦咚怦咚亂跳起來。
哎呀,他可真是夠胡涂的,一直到現在還未請教她芳名呀!
「姑娘……」
「櫻寧,妳在同誰說話?」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子服微微一震,心髒跳得更急了,他急忙拍了拍衣衫,卻發現一身狼狽濕答答的,就算再怎麼整戴衣冠都來不及了。
一個看來頗慈祥的老太太杵著拐杖走了出來,看見陌生人時嚇了一跳。
他紅著臉急急作揖,儒雅有禮地道︰「小佷王子服,拜見姑母。」
老太太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旁的櫻寧卻笑彎了眉,愛嬌地偎在老太太身邊玩著衣袖上的蝴蝶帶子。
老太太耳朵不怎ど靈光,忍不住揚高聲的問︰「啊?你說什麼呀?年輕人,你可不可以再說一回?老人家老了,耳不聰目不明,你得說大聲些。」
原來如此。子服溫和地重復,「我說,我叫王子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妳應該是我的遠房姑母。」
老太太愣了一下,瞇起眼楮仔細打量他,「姑母?咦,你說你姓王?住哪兒呀?」
「我住在洛陽城秋水巷……」
「有水漿否?你喝了嗎?我讓人幫你倒杯茶吧!」老太太耳朵時好時背,錯把馮京當馬涼。
「不,我不渴。」子服語聲溫和道,「我說我往洛陽秋水巷。」
老太大眼兒倏然亮了起來,又驚又喜地道︰「秋水巷?你是洛陽世居秋水巷的王家子弟?你爹是王大老爺還是王二老爺啊?」
「家父正是行二,妳真是我的姑母?」他也歡然,沒想到堂姊夫真的沒騙人。「我乃是家父的獨生兒,佷兒子服見過姑母。」
櫻寧好奇地瞅著他們的對話,笑意依舊蕩漾在眉間唇畔,雖不敢放聲笑,卻別有一番嬌女敕嫵媚風情。
子服看得神魂顛倒,勉強收攝心神才有法子專心听「姑母」的話。
老太大聞言連忙擺手,笑得合不攏嘴,「不不,我不是你姑母,我是你姨母啊!」
子服被搞胡涂了,他呆呆地道︰「姨母?」
「是啊,是姨母,也難怪你不認得,都已經十幾年。」老太大無限感慨,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我是你表姨母,也是你娘的表姊,我和你姨父十幾年前就搬離了洛陽,兩家再無聯絡……沒想到今日竟然還能再看見我的甥兒……這實在是太好了。」
老太太高興得頻頻拭淚,子服心都柔了,輕輕地拍撫著她的手,「原來是這樣。姨母,妳別難過了,既然然知道了妳住在這兒,甥兒以後一定會常常來看妳的,我想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巧安排吧,才會讓我鬼使神差地遇見了妳……和表妹。」
「你是說櫻寧?」老太太愛憐地攬著櫻寧,笑瞇了眼,「她是你表姨父的親骨肉沒錯,但是她並非我親生,而是老爺的侍妾所生。雖說如此,她可也是我的心頭肉呢!」
子服緊緊盯著櫻寧,溫柔低沉地道︰「沒想心到當中還有這麼一段曲折,只是不知道姨父何在?」
老太太沒听清楚,「衣服?喔,對對對,瞧你渾身濕答答的,是應該換件衣服,你快快進來坐,我讓下人幫你準備。櫻寧,妳還不快帶表哥進偏廳里坐坐嗎?」
「不,姨母,我說的是姨父。」他好脾氣地重復解釋道。
「是啊、是啊,換過衣服再說話。」老太太點著頭。
櫻寧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縴縴秀手掩著小嘴,「傻瓜,跟我進來吧!」
「傻女兒,妳怎ど可以叫表兄傻瓜呢?」老太太沒好氣地搖頭,滿臉不好意思地道︰「你得多多包涵,她平時極少和外人說話,所以不太懂得人情禮數,讓你見笑了。」
「不不,一點也不。」他眸光溫暖,滿心傾慕地說︰「表妹就像一塊渾然天成的璞玉,最是天真無邪……誰能不愛憐她呢?」
櫻寧聞言又笑了起來,眉眼間有絲絲羞意。
她好似也听子服正在贊美她的好,所以舉手投足之間,不禁多了一些含羞嬌澀。
老太太乍然和外甥相逢,早已是歡喜得不知該如何了,她迭聲地喚著僕人烹酒做飯炖雞,忙著張羅去。
而子服在櫻寧的帶領下入了屋內,待換過了一身薄綠舊儒衫後,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起布置樸實的竹屋,里頭打理得清幽非常,幾上有香花異草,牆上還懸著一幅臨摹唐朝劉禹錫的竹枝詞,筆筆清瞿好字──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
山桃花紅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意,流水無限似儂愁
他細細端詳欣賞著,悠然喟嘆,「是何人寫得這一手好字?」
櫻寧在一旁玩著一盆初綻水仙的花瓣,笑吟吟地道︰「是爹。」
「對了,怎麼不見姨父呢?」
她美麗的大眼楮閃動著慧黠的光芒,俏皮地道︰「衣服?衣服不是給你換上了嗎?」
他失笑,愛憐地瞅著她,「表妹,妳戲弄得我好苦哇!我險些就活不成,不能來見妳了。」
她憨然地偏著頭想了想「不是我吧?」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笑嘆道︰「自從那日在城外一見,我就對妳……」
突然有一個小丫頭捧了兩杯飄著清香氣的茶進來,含笑恭敬地放在幾上。「表少爺,小姐,請先用點茶,老太太吩咐的點心快做好了,等會就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