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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美酒明日醉 第10頁

作者︰迷津

「我只是——」白蘞一陣冷一陣熱,听著他的問話,答不出來。

榮輕然低下頭,雲淡風輕地道︰「皇兄不放心我,派你來保護?」

白蘞咬咬牙,答︰「是。」

他立刻笑了,笑聲清淡,听不出情緒,「你明知道不是。」他說話間月兌下自己的外袍向後輕輕一拋,剛剛好落在白蘞身上,柔軟的絲袍滑落,覆蓋住白蘞凌亂的衣服,血染的胸口和肩膀。

榮輕然回頭看了一眼,見白蘞正低著頭要把袍子裹緊,他卻忽然看到衣服和血跡掩蓋下,她身上竟是大片的繃帶,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雪白,映在眼里,滿滿的暗紅。

他的心口微微一窒。

白蘞——武功高強如她,聰明敏捷如她——竟會連續身受重傷?!

那麼,在沙漠里體力不支以至昏倒,是因為身上那些包裹住的傷口?

她從六年前那日失蹤後再次出現起,就日日夜夜明明暗暗跟在他身邊。白蘞,竟能被秋翎那樣的組織看重,派來跟隨皇子,又怎麼會是泛泛之輩?

秋翎是存在已久的朝廷暗部,伴隨先皇的建功立業而悄然誕生,是皇帝黑暗中的一雙眼,冷靜敏銳地觀察天下,朝堂之內,江湖之上,如有不軌,則可立刻誅之,有先斬後奏之權。秋翎存在幾十年,每時每刻都在吸收新鮮血液,培育新的成員,舊的秋翎成員有的死于任務,有的死于暗殺,一旦失去一個,便立刻有新的人補上。八年前,白蘞才僅僅十四歲,那夜她獨自走失,失蹤了整整五個月,五個月後,突然再次出現在王府門口。那時起,榮輕然便知道,白蘞,不再是白蘞。

她已是秋翎的人。

他們這一輩的皇子,先皇在世時暗中吩咐秋翎首領選擇合適人選安排在他們身邊,以作保護。

那年他十五歲。白蘞十四歲。

明明是最要好的玩伴,最喜歡的女孩,甚至想要娶做王妃的人,一夜之間,帶著命令和任務回到他身邊。

不只是保護。榮輕然清楚地知道,保護只是次要的,甚至是表面上的,實際上是監視。連皇子都不會例外,如有不軌,立刻誅之!

先皇駕崩後,秋翎內部幾經變革,但白蘞一直沒有離去。二哥榮藍宣登基為帝,也沒有撤回命令。白蘞一直在他身邊,他沒有責罵,也沒有趕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許就會突然接到命令,揮劍殺了他。

白蘞,就是這樣的存在啊。

單純的感情,許下的諾言,少年時候的歡笑和情意,比不過幾個月的改變,比不過秋翎的一句命令。

她就這麼簡單干脆地——背叛了他。

這些年,寸步不離。

丙然應照了當初他希望的那樣——互相陪伴著不離不棄。

可是這樣的陪伴,不是感情,不是愛戀,只是奉命完成的監視。

榮輕然背對著她無聲地笑。

既然她願監視,那就隨她監視下去吧。既然皇兄對他始終不甚信任,也隨他去吧。他能做的,只有暫時逃離開那片肅穆的皇城,來到遙遠的藍天白雲下,讓皇兄安心,讓所有人安心。

讓自己也安心。

榮輕然笑出聲來,聲音清淡悅耳,像清風中流淌的涓涓溪水。

他垂了垂眼睫,沒有再去看身後的白蘞,理一理衣袖,邁步離去。

第4章(1)

寒冬臘月。

月在頭頂,泛著皎潔卻冰冷的光。路旁排排樹木干枯地挺立,枝條上猶存積雪。凜冽的風呼啦啦吹著,卷起地上夾雜著灰塵的碎雪,迷蒙了趕車人的視線。

這條寬闊的街道上,各家各戶緊閉門窗,抵御這樣凜冽的寒冷。本已是清冷的景象,因那街的彼端突然而起的車輪聲更顯得空蕩寂靜。不疾不徐駛來的是輛瓖金帶玉的馬車,車不大,輕盈小巧,貴氣逼人。這樣一輛馬車,不是皇親國戚,也是達官貴人,不知為何竟在這麼寒冷的冬夜里行走。

跋車是是個精干的中年人,這樣的夜里也不見一絲疲色,他揚了揚鞭,略回過頭向車里的人說︰「殿下,廉王爺給您的珠子您戴上了嗎?」

車里有個女乃聲女乃氣的可愛聲音笑著回答︰「當然沒有啦。」

跋車人彎出一絲暖意的笑痕,「殿下真聰明,再不用奴才叮囑了。」

車里的人笑聲稚氣而輕快,聲音極好听,帶著濃濃的女乃香,「祈叔叔,你不用擔心,我知道廉王爺不喜歡我,他給的珠子里有毒。」

跋車人再一揚馬鞭,眼神很淡,但極其清明,「殿下明白就好,但這樣的話千萬不要對別人說。還有,我是奴才,殿下不要尊稱,叫奴才名字就好。」

車里的人笑著不說話,並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立刻反駁他。祈勛微一揚眉,他就是欣賞四皇子這一點!車里的榮輕然放下小暖爐,小手輕輕撩開車窗上的棉帳,向外看了看。車外寒風刺骨,好一番淒涼。

馬車仍舊不疾不徐地走,完全不在意天氣如何。

榮輕然忽然輕輕叫了一聲︰「停一下!」

祈勛立刻停下馬車,回頭去看,「殿下,怎麼了?」

榮輕然從車窗里微微探出頭,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他向車後望著,抬手指了一下,說︰「祈叔叔,樹後面有個人,我們過去看看。」

祈勛稍微停頓了一瞬,點了點頭。他就是欣賞四皇子這一點,這幾年他說了無數次不能叫叔叔,小孩子笑著從不反駁,但下一次,他還是照叫不誤。而他叫了,並不代表真的把你當成叔叔,他對你好,但要做什麼的時候,命令從來都是干脆直接。就像現在,小孩子並沒有因為他是「叔叔」而問他可不可以過去看看,是直接命令說「咱們去看看」。祈勛笑了,依言調轉馬頭,停在那棵蒼冷的大樹前。

榮輕然打開車門,祈勛伸手一抱,將他抱下車來。小輕然里面穿著紅彤彤的棉袍,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貂皮,領處一圈柔軟的絨毛,襯在小輕然臉側,更顯得玲瓏好看。他大眼楮眨了眨,向前走了幾步,祈勛跟在他身邊,手臂若有若無地環在他的周圍。

樹旁蜷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臉上盡是污跡,露出的點點皮膚也已顯出垂死的青白。

榮輕然蹲,毫不嫌棄地伸出粉粉白白的小手踫了踫那孩子的臉頰,一片冰冷,被人踫觸,那孩子毫無反應,像是已經死去了。

祈勛俯身將蹲著的榮輕然整個抱起來,「殿下。」他沒有說什麼。

榮輕然黑白分明的漂亮眼楮看著祈勛,輕聲說︰「祈叔叔,她快死了,把她一起帶回去吧。」

「殿下,皇上不會允許的。」

「沒關系,」榮輕然淺淺笑了,白玉般的臉頰上漾出兩個小酒窩,「父皇最疼我了,我去求他,他會答應的。」

祈勛沒有再說什麼,把榮輕然抱回車里,拿出一件寬大的棉衣,將地上的孩子一裹,也放進車里,馬車便又咕嚕咕嚕在這淒涼的街上繼續前行。

榮輕然這一年八歲,小臉圓圓,眉目含笑,走起來還是晃晃蕩蕩,爹娘和各位兄長都愛他愛得不得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小輕然帶回一個快要凍死的小乞丐,回來洗干淨後發現是個女女圭女圭,他便央求著父皇讓女女圭女圭留下來給他當侍女,陪他玩。皇上寵他,便將這不足掛齒的小事答應下來。從此後,小輕然似乎也不那麼瘋玩瘋鬧了,有時竟還能在書房里一坐一個下午。皇上和各位皇兄自然高興。

年少的時光過得總是很快,輕然長到十歲,越發的光彩灼人,還帶著童年的稚氣,但已有少年的清俊。撿回來的女娃一直在他宮里,說是侍女,不如說是玩伴。小泵娘安安靜靜的不怎麼說話,卻和這調皮的四皇子極談得來。女娃父母雙亡,也沒個名字,榮輕然便笑眯眯地給她起名叫做白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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