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苦口婆心的規勸,格格卻像是打定了主意視若無睹,元喜實在焦急又無奈!
「元喜?」
好不容易,格格開口叫她、注意到她了!「格格,您叫我?」元喜高興極了,她趕緊從桌旁站起來。
榜格肯定是禁不住好奇了,想要派遣她到下處去,瞧瞧老福晉為格格準備的四色禮,現在備置得如何?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意濃問的卻是這個。
「時辰?」元喜愣了愣,然後抬頭望了眼窗外。「巳時唄,還不到晌午。」
「巳時了?」意濃擱下書本,自窗邊站起來,走向屋外。
「格格,您上哪兒去啊?」
「去灶房。」意濃頭也不回地答。
「去灶房?您上灶房去做什麼?」元喜好奇。
跨出門前,意濃回頭對元喜說︰「去灶房,準備子孫餑餑。」
子孫餑餑?「可今日又不是大喜,您現在捏糖餡餃子做什麼?」元喜揪著眉心,想不明白。
「做點心。」意濃調頭,跨出房外。
「點心?!啊——」
手上的繡花針頭,無巧不巧戳進元喜的指尖,她瞪大眼楮叫了一聲。
可她的格格大概沒听見她的慘叫,已經走遠。
「天底下有哪個新娘子,將家里的長輩在新婚大喜那日,給新郎新娘吃的子孫餑餑,拿來當作點心的?」邊吮著疼痛的指頭,元喜邊嘟囔著。
呆呆地杵在屋子里,她大惑不解地吮著指頭……
怎麼平時她明明很靈光的腦袋瓜子,現在竟然就像裹了層漿糊般,那樣渾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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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心與參茶準備妥當,意濃回到屋子里梳頭換衣服,還特地換上她平時根本不穿的寸子鞋。
捧著親手做的點心與一盅參茶,意濃來到她夫君的書房,里頭空無一人。
被翻閱過的書本以及文稿隨便擱在桌面,無人整理,整間書房顯得有些凌亂。
她放下點心與參茶,開始逕行動手,整理起他的書房。
「格格,您交代的東西,奴才都送來了。」阿哈旦氣喘吁吁,捧了一個紙簍奔進書房。
「謝謝你了,阿哈旦。」意濃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推到阿哈旦面前。「這是給你打賞。」
「這奴才不能收——」
「收下吧!往後還有偏勞你的地方。」
阿哈旦笑嘻嘻地,這才半推半就地把銀子收下。
「你先出去吧!」
「是。」
阿哈旦走後,意濃便將紙簍打開,取出里面的香花、花瓶、瓷偶與幾幅裱好的圖書。
緊接著,意濃在她夫君的書房里一一擺置,將這處男性的書房布置得美侖美奐,充滿了女性的花香。最後,幾幅嬰戲圖也掛到牆上,這間書房就此徹底改頭換面,變得溫情可人,充滿了強烈的求子——
眼看自己造就的成果,她嘴角有一絲掩不住的笑意。
如此昭然若揭的「意圖」,他看到以後怎麼能不震驚?
她相信,這幾幅嬰戲圖如此活靈活現,生動可愛,將會讓她的夫君非常「驚喜」。
整理書房的過程中,意濃發現書房側牆還有一道暗門,門里有一間小室,室內有臥具與全套的枕頭與被子,這些用品全都不是新的,看來有人經常在這張床上休
「你在這里做什麼?」婁陽沉著臉,瞪著站在暗室入口的他的妾。
罷才他一腳踏進書房,被里面布滿鮮花與多款嬰戲圖像、玩偶的布置困擾,一開始他還誤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夫君,」踩著寸步難行的寸子鞋,意濃揚起嘴角,用最溫柔甜蜜的笑容,迎接她夫君從錯愕轉為惱怒的表情。「您來了?您看看,您可喜歡濃兒給您布置的書房?這可花了濃兒好大的心思,完全是為了夫君您精心布置的。」
「誰允許你進我的書房,私自移動我的物品,改變書房的擺設?」他握緊拳頭,隱忍著即將爆發的怒氣,沉聲質問他的妾。
好嗆人的火氣,直沖著她來。
她搭著眼,討好地、像個小媳婦兒似地︰「夫、夫君,您生氣了嗎?您瞧,濃兒為了您,還用心準備了參茶與點心,就給您擱在桌上。」
瞪著桌上的子孫餑餑,他默不吭聲,面無表情。
那模樣,凍得人發寒吶!壓抑著抽搐的嘴角,想笑的沖動忍得她好不痛苦,肚子實在憋得疼。
「夫君,您別生氣……濃兒進來您的書房,動了您的東西,只是因為想討好夫君而已。」她滿月復委屈地扭絞著手心里的紅絲巾,她的眼眶瞬間泛紅,只差沒滴下淚來。
「你不必討好我!」他皺眉。
她泛紅的眼眶與委屈懦弱的語調,勾不起他一絲一毫憐香惜玉的心情,只有滿腔的厭倦與煩心。
「夫君的意思,難道是……難道是責怪濃兒做錯了嗎?」她噙在眼眶里的淚花撲簌簌掉下來了。
一滴又一滴,精彩絕倫,梨花帶雨。
婁陽撇開臉。
無意義的眼淚,讓他忍不住的厭煩。
「沒有人未經允許,可以隨意走進我的書房,這個規矩就算少福晉也一樣要遵守,阿哈旦難道沒告訴你嗎?!」他寒聲質問她。
「濃兒與夫君才剛剛新婚……阿哈旦瞧濃兒是一片好意,濃兒原意也只想讓夫君開心……」她抽抽噎噎,淚濕手巾。
「算了,你出去!」他揮手,厭如撥蒼蠅、蚊蚋。
噢,不……
她的夫君趕她出門?
她搖頭、她不信。
她心痛、她抽噎、她泣不成聲。
然而他竟然撇開臉,鐵了心腸,視若無睹?
所以,她的眼淚被拒絕了。
所以,她應該識趣退場了?
如喪考妣地踏出房門之前,她兩手緊緊絞著帕子,最後用力地、發泄地、委屈地、震天價響地哭喊了一聲——
「嗚!」
最後飛奔著退出了戲台。
被那一下淒厲的哭聲撼動,婁陽的心跳快速抽搐了兩下,接著突然休止。
他用力閉上雙眼,反覆吸氣、用力吐氣,心跳才又慢慢恢復生機……
這是個錯誤!
這絕對是個錯誤!
這絕對是個徹徹底底非常該死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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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之前,她已經回到貝子府。
昨日,她演了一出好戲。
因為那場戲,昨日午後她的「夫君」就離府,至今日清晨未歸,故此,今日她只得自己回門。
無妨,反正她是個妾,反正她也正好不打算讓他陪。
「格格,貝勒爺沒陪您回門,您一點兒都不傷心嗎?」元喜見主子一回家門便面露笑容,看起來好像格外開心,弄得她越來越糊涂。
「傷心?」意濃笑。「當然傷心。」
元喜壓根不信。「傷心還能笑得出來嗎?」她打從心眼底懷疑。
「元喜,你不明白,人一旦傷心到了極點、傷心到了心坎底,就要苦笑了。」她說。
「苦笑?」元喜皺起眉頭。「您這哪是苦笑?奴婢覺得您是開心的笑。」
「是嗎?」她明知故問。
元喜用力點頭。
「有這麼明顯嗎?」
元喜瞪大眼楮,更用力點頭。
「原來這麼明顯。」
她笑得更開心了。
元喜呆了,匪夷所思地瞪她的格格。
意濃知道元喜不懂,她的心事,只有她自己明白。
原來,她真的非常不喜歡她的夫君。
鳥兒一旦飛出籠子,自在逍遙,豈會不開心?
何況,那個籠子本就不是她自己想進去的,能飛得出來,她當然自在。
雖然「服侍」他的時候,他無可奈何的表情往往令她想笑,他過度激烈的反應總是逗她開心……
不過,她還是羨慕鳥籠外的世界。
今生今世,她還能回到江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