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慧眼,這名繡娘的確是織心。」她不否認。
「但是,即便繡娘是別人,織心還是不能簽這張契約。」女人沉默。
餅了半晌才開口再問︰「為什麼?」
「對紅豆繡莊來說,現在,不是時候。」她只是淡淡這麼答。
女人不再說話。
劉管事于是對織心道︰「這樣,你再考慮,不必急于此時決定。」織心不再拒絕。
因為她明白,現在一味拒絕是不給人面子。
雖然她心意已決。
離開如意軒,織心的心情沉重。
三天前她滿懷希望來到如意軒,然而,世事往往不從人願,她並沒有達到目的,為紅豆繡莊爭取到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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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她會同意的。她的繡莊經營不善,我已事先調查過,誰知道,她竟迂腐的拒絕了這麼好的生意。」女人說話時,語調有一絲輕蔑。
「她本就不是生意人,」男人的聲調低冷。
女人自簾後走出來——原來那女人竟然是孔紅玉。
「不是生意人,竟敢掌理一所繡莊,她的膽子還真不小!」孔紅玉嗤笑。
男人也走出簾後。「只要盡力去做,總有一天能柳暗花明。」雍竣道。
孔紅玉望向他。
「你好像一直在為她說話?」她眯眼,聲調媚如絲。
「畢竟如意軒的大老板是你,倘若你想幫她,我可以成全。」她故意說。
若非知道那三只香袋,是柳織心的繡品,她對紅豆繡莊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她要柳織心繡的所有東西,目的與心態,就像當時要雍竣的香袋一樣,她早已看出那三只香袋與雍竣的香袋,出自同一人之手,她早已知道那是柳織心的心血。
雍竣沒有表情。「你知道,我向來不干涉你辦事。」
孔紅玉咧開嘴。「為了你的她,我可以特別。」
他撇嘴。
「她不是「我的她」,她早已跟巴王府沒有任何關系。」
「但是,你還關心她。」孔紅玉眯眼說。
「她侍候我多年,關心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你喜歡她。」孔紅玉又說。
他的眼,此刻轉到她臉上,眼色有些冷淡。「你想問什麼?」他道。
孔紅玉咽了口口水,她收起笑容。「你也清楚,做生意就像上戰場,我不喜歡有人跟我作對。」
他沒說話,只冷眼看她。
「三天後,要是她再不同意,我不會讓她好過。」孔紅玉說。
她這是把話講在前頭,試探雍竣的反應。
他看她片刻。
「你明知道那三只香袋是她所繡,又何必迂回,用紅豆繡莊的生計,套住她的脖子?」
孔紅玉眼神略閃。「做生意,本就兵不厭詐。」她含糊解釋。
他忽然低笑。「說得好,兵不厭詐。」眯眼看她。
「要是我開始對付紅豆繡莊,你不會干涉吧?」她遲疑地問。
雍竣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當然不會。」這是他的回答。
第四章
返回紅豆繡莊途中,織心像游魂似地走在街道上,對未來感到茫然。
她從來不認為,經營繡莊是件容易的事,然而真正深入其中,才發現現實與理想的差距實在太大,現實人生,不是「全力以赴」四個字便能順利築夢!晌午的日頭正熾,熱得烤人。
織心走到一株樹下乘涼,稍事歇息,預備等一下直接返回繡莊。
「姑娘,要喝一杯涼茶嗎?一杯茶只要兩個銅錢。」
一名販賣苦茶的老婦挑著極重的扁擔,走到織心身邊,跟她兜售涼茶。
「好,請給我一杯茶。」織心對老婦人微笑,並且從荷包里取出兩個銅錢。這麼熱的天,她看老婦人還要挑著重擔販茶,實在于心不忍。
熬人十分高興,立刻舀了一大杯茶,雙手奉上送給織心。
織心先將銅錢放在婦人掌心,然後才取餅涼茶,喝了一口。
看到織心眉頭和鼻子縮在一起,老婦人呵呵笑。「很苦吧?這是苦茶,治百病的苦茶。」
「治百病?」
「是呀!苦茶苦,可這苦滋味兒可治體弱多病、熱病寒病、還能醫治心病!」
「心病?」織心愣住。
老婦人對她微笑,但那笑容卻好像糖漿化開,漸漸在織心眼底攪成一團漩渦狀的糊………
然後,織心忽然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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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心醒來,天色還是敞亮的、也還悶熱的。
她驚醒過來,從床上坐起來——然而她醒來的地方,是個陌生的地方。
她睡的是一張陌生的床,這里還有陌生的牆、陌生的門,這一間陌生的屋子。
「姑娘大概熱暈了。」老婦走進來,手里端了一碗清水。
「姑娘一定口渴,快喝了這杯清水吧!」
但織心已不敢再喝。
「這是哪里?」她問老婦。
老婦不答,只說︰「姑娘,您要再歇一歇,還是想見咱們的主子?」
織心瞪著她,這時才明白,自己被人下了迷藥。
「我什麼人都不見,只想回去。」她翻身下床。
「既然來了,請稍安勿躁。」一把女聲,從外頭傳進來。
此時門已打開,聲音跟人一起出現在織心眼前。
「柳織心,柳姑娘?」這是一個美人,卻是一個蒙面美人。
既然蒙面,為何織心能認定她是個美人?因為只消看到那雙露在面罩外的眼楮,任何人都不能否認,這蒙面的女子一定是個美人。
只是這美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她美麗的眼就像結凍的冰霜,讓人難以親近。
「很抱歉,我必須用這種方式,請你過來。」蒙面人道。
織心鎖起雙眉,被眼前這名女子,深深迷惑住。
「你知道我的名字?」織心問她。
「不知道,就不會把你綁來了。」美人眼中露出一絲滑稽的笑意,彷佛織心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
然而笑容也不過一閃即逝,隨即又凍結成冰。
「說的對。」織心對她露出笑容。
蒙面人眯起眼問她︰「你不怕?」
「怕什麼?」
「你被綁來這里,既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道我是誰,卻一點都不害怕?」
「剛才你已經跟我道過歉,如果你是壞人,懷著惡心,是不必道歉的。」織心平靜地說。
蒙面人看了她許久,然後喃喃道︰「現在我總算明白,你特別在哪里了。」
「你為何把我綁來?」織心問她。
「你不問綁你的人是誰?」「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
蒙面人竟然笑了,但那笑容也是一閃即逝。
「我沒有名字。」她說。
「沒有名字?」
織心若無其事地問︰「那麼,也沒有姓嗎?」
「往後,也許我會告訴你,我姓什麼。」
織心笑。「沒有名字,也算是一個好名字。」
「好在哪里?」
「沒有名字,就沒有人知道你是誰。不管是仇家還是敵人都不會記住你,因為你沒有名字。」織心說。
蒙面美人沉聲道︰「不被記住的人,不會是任何人的仇人,也不會是任何人的朋友。」
「倘若是朋友,就算你沒名字,朋友也會記住你。」
蒙面人看她片刻。「我請你來,不是談我的名字。」她嘆息。
織心笑著道︰「那麼,你想說什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我要如意軒得不到的東西。」織心怔住。
「我知道,如意軒想簽下你及你的紅豆繡莊。」
看出織心的疑惑,蒙面人道︰「別問我何以知道如意軒要什麼,何以知道那繡娘便是你。能在商場上立足,都有耳目。」
「是,現在我也明白了。只是,我雖明白,卻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