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她想解釋。「我想你是誤會了——」
「貝勒爺,一夜安好,您跟福晉這會兒都醒了吧?」外頭,察哈達掩不住興高采烈的聲音,小心地問候著。
察哈達听見屋里有聲響,知道主子們已經醒來,趕緊侍候。
總算撐過這夜,他也好對王爺有個交代了!
不等新娘開口說話,定棋已經下床,打開房門。
「貝勒爺早。」門一開,察哈達就趕緊哈腰,陪著笑臉。
可待他一抬頭,見定棋臉色難看,察哈達的笑容就凍在臉上了。
他趕緊回頭使個眼色,命天未亮已經候在房外的婢女們,將手上端的各式菜肴、吉祥果盤、兩壺美酒,全都送進房內。
眼見那一碟碟端進房里的菜盤,巴哥瞪大眼楮愣在床上,全身不能動彈。
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豐盛的菜碼!
每道菜都像天上佳饌,不僅香味撲鼻,而且還騰騰地冒著熱氣,招得人口里流涎……
巴哥的肚皮,突然不光采地鳴叫起來。
屋內侍候的婢女們,這時全都听見「福晉」肚子里發出的叫聲,個個想笑又不敢笑,只敢掩著嘴、擠眉弄眼地偷笑。
眼見這幕,定棋皺眉,臉色寒得像霜。
「為著趕路,福晉已勞累數日。今日大喜,總算能放松,福晉肚子餓了也是應該的。」見貝勒爺臉色不對,察哈達忙打哈哈。
他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只要完成王爺的交代,他心底就像有一百只小鳥在歌唱一樣,快樂無比!
「這里所有的人,全都給我出去!」定棋突然沉聲喝道。
察哈達笑臉一僵。「是,你們快出去,全都出去!」他趕緊驅出眾人,然後笑咪咪地杵在原地候著。
「你?」定棋眯眼瞪著他。
「我?」察哈達指著自己的鼻子。「老奴自然候在這里,侍候貝勒爺——」
「你也給我滾出去!」
定棋突然大喝一聲。
嚇得察哈達連退數步,險些被門檻絆倒,跌個狗吃屎。為免被他怒火殃及,察哈達趕緊轉身跳出去,不忘關上房門。
終于,屋內只剩下定棋和他的新娘了。
不對,還有那古怪的咕嚕聲,始終都沒有停過。
回頭,定棋看清了她的新娘,那雙大眼直瞪著桌面,兩眼都發直了!
寒心呀!
「想吃嗎?」他淡聲問。
忙不迭地,他的新娘點頭如搗蒜。
「那就下床,過來啊!」他沉下眼。
听見這話,巴哥四肢並用,慌忙爬下床奔向那一桌美食——
「你到底餓了多久?難道這一路上,他們都沒給你吃的?」驚訝地瞪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定棋狐疑地問。
「不是,咳咳!」吃得太急,巴哥嗆住了。
定棋把小幾上的茶水遞給她。
連喝了幾大口水,好不容易順了氣,巴哥又開始大嚼起來。
連塞了滿嘴菜、滿嘴窩窩頭、再來整塊點心,接著張嘴含住壺口,把嘴里的食物一口氣全灌進肚皮里……
定棋眯起眼,冷聲道︰「不必吃得這麼急,想吃什麼下人都能準備,只要吩咐一聲就成了!」
塞了滿嘴菜的巴哥突然停下來。「泥、泥說什母?無想粗什母都丑嗚?」她瞪大眼楮。
他皺眉。「你說什麼?」
「無是……」好不容易咽下滿嘴食物,巴哥用力拍打胸脯。「我是說,你說什麼?我想吃什麼都成嗎?」
見她說到吃的,突然興高采烈、兩眼放光,定棋心頭更寒。
「對。」他忍耐地答。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的耐性已快到底限。
「可是我——」本想說出口的話,突然停下來。
「你想說什麼?」他問。
「我是說,」她問得小心︰「為什麼我想吃什麼都成?」
听見這話,定棋忍不住狂吸口氣。
冷靜。
「因為,你是府里的福晉。」他咬牙道。
定棋告訴自己,千萬別跟一個傻子計較。
巴哥呆住了。
他說什麼?
他說,她是府里的福晉?
「有些話,我要先跟你說明白!」他突然正色道。
巴哥張大眼楮,因為太震驚,一時難以嘖聲。
「你進門非我意願,」瞪著她,定棋冷冷地道︰「換句話說,我根本就不想娶你!」
不想娶她?巴哥瞪著眼前這說話的男人。
現在,她清楚地知道他的身分了。
可惜呀!那個跟著情人逃跑的新娘,沒耐性等待見到她的夫君……
這男人——
相貌算得上人間龍鳳。
體格稱得上人間極品。
可嘆,衣著打扮華麗做作,缺乏人性。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
這下沉聲低喝,打斷了巴哥的白日夢。
「當然。」她趕緊振作。
定棋眯起眼。
片刻,確認她未再神思不屬,才再往下續道︰「不過,只要你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做好福晉的角色,你名義上該有的一切我都會供給,絕對不會為難你!你永遠是這府里的大福晉。」
這話,夠讓巴哥的心跳加快了!
她的眼珠瞪向桌面,咽了口口水。「一切?你說的一切,也包括供應吃喝嗎?」
定棋冷笑。「當然。」
她在意的竟是吃喝!
罷才他那番話「真心話」,她听後竟然無關緊要,毫不在意他是否想娶她!
是當真無關緊要?
還是故作矜持?
而此刻,巴哥的心思的確只在吃的上頭打轉——
當真會有這麼多好吃的?!
她驚疑不定地轉動著眼珠子,不相信這麼好運的事,會有落到自己頭上的一天!
可是,即便是個窮叫花子,她還有良心呢!
就算為了肚皮溫飽,有些事她也得弄清楚。
「我有話想問。」她說。
他挑眉。
丙然,等到了她開口。
「盡避問。」他懶洋洋答。
預料中的反應,他向來不耐乏味的女人。
「剛才你說不想娶她——我是說娶我,既然不想娶我,為何還把我娶進門?」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阿瑪的主意。」
「你阿瑪的主意?」她狐疑。
他看來,並不像容易屈服的男人。
「難道你進玉王府,不是你阿瑪的主意?」他冷笑。
是呀!巴哥心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普遍存在的陋習。
「你是男人,可以反抗,可以不從,何必勉強娶妻?」
他定眼看她。
巴哥被那雙冷眼,瞧得心底發毛。
「我問的不對?」
「你問的太對。」
看起來,她不傻,只是丑。
定棋無法漠視,她那張脂粉未施的麻臉。
「既然對,為何還迎娶?」
「你不知道皇上下旨?」
「皇上下旨?」陣仗還不小。「難道你家犯了罪?」
定棋眼色一冷。
罷以為她夠聰明,原來還是個笨蛋。
「皇上宣旨,把你指給我。」他忍耐地解釋。
噢,原來如此,可憐。「原來是這樣,你迫于無奈,才會娶我。」
「對。」他答得直接,沒有顧忌。
巴哥淡著眼,忽然慶幸新娘走得好,因為這個男人驕矜自負,無情無禮。
不過,現在她總算弄清了,一個不願嫁、一個不願娶。
「媒妁之言就是這樣,可誰沒青梅竹馬呢?」她試探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新婚之夜,我跟另一個男人跑了,你能忍受嗎?」
他眯眼。
這回,冷眼沒嚇著巴哥,了不起今夜她就逃跑,一走了之。
「你有心上人?」他問得直接,但臉上倒沒怒氣。
巴哥不答,只管拿眼楮瞅他。
「你不能跑。」他說,然後居然笑了。「不過,可以思念你的情人。」
噢,這張笑臉,倒是迷人。
俊美的男人,總缺乏味道,可這男人不太一樣,他的笑臉,有絲邪味。
「咳,你倒很大方。」她清清喉嚨,深吸口氣。
「我不大方,」收起笑,他柔聲道︰「倘若你跟人跑了,天涯海角,我會揪出你,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