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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鞋(六)─深藍的永恆 第24頁

作者︰鄭媛

利曜南混沌的眸子對住她的視線。「我愛妳。」他道。

她笑了,深情款款地回答他︰「我也愛你,曜南。」

當酒會主席宣布,本屆董座由前任董座朱獅的親孫女朱欣桐繼任這一刻,現場響起一片掌聲。

欣桐走上台,她挺直背脊站在台上,面帶自信的微笑。

這一刻,爺爺、父親、母親、玉嫂、佩怡……大家全都坐在貴賓席上,一齊分享她的榮耀。一個月前,她與父親都已經回復原姓,即使為此付出不少代價,這卻是她與父親共同的心願。

「首先,我感謝與會各位嘉賓、及銀行董事們,這一段日子以來的支持。」她面帶笑容,開始致詞。「因為有各位的參與以及承讓,才能讓這一屆紅獅金控董座改選,成功圓滿的落幕。」

她的目光投向台下的利曜南,後者對她微笑,給了她無比的信心與勇氣。「再者,我要感謝我的祖父,如果不是朱董事長辛苦打下的基業,紅獅金控不可能有今日的局面,他老人家對于銀行,有不可抹滅的卓越貢獻。」

眾人紛紛站起來,對著老董事長鼓掌。

全身癱瘓的老人,眼底露出喜悅的光華……他的病況在親情的照拂下,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

「再來,我要感謝我的父親與母親。」她燦亮的眸光掃過台下眾人。「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持與安慰,我不能走到今天這一刻,他們是我最重要的支柱,我最親愛的家人……」

利曜南專注地聆听著欣桐的演講。

他用力眨眼想看清站在台上的她,努力摒除胃部翻攪的痛苦,遲緩地舉起左手按壓著從數日前就逐漸感到痛楚的頭部……

「最後,我要感謝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欣桐望向利曜南,笑容忽然從她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遲疑。「我要感謝他……」

她頓了一頓,直到看見他抬頭對自己匆匆一笑,她才繼續往下說︰「我要感謝他給予我全心全意的愛以及呵護。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直到永遠……我已經找到自己深愛的人--」

她的話驀然止住,因為利曜南的表情已經轉為痛苦。他壓抑不住吧嘔的動作,搖晃著身體,正逐漸失去意識!情況再再顯示欣桐最害怕的腦水腫癥狀,已經提早復發--

這一刻,恐懼驟然浮現在欣桐臉上。

賓客開始竊竊私語,然後順著新任董事長的目光,紛紛將視線轉到後排的男人身上--

「曜南!」欣桐臉色慘白地呼喚……

然而利曜南已經無法響應。

下一刻,欣桐不顧一切奔下台--

在她奔向他之前,利曜南已經從椅子上跌下,陷入休克,失去了知覺。

膠質母細胞瘤復發的時間非常短促,並發急性腦水腫緊急送醫急救後,利曜南被推入病房前,身體已經插上許多導管。

欣桐守在病房內,出神地凝望昏迷的他。

急救期間,醫師已經發出兩次病危通知。因為腫瘤發現得太晚,加上拖了太久才動刀,利曜南的存活周期比其它病人還要短促,癌細胞已經再度復發。

「曜南,我知道你一直躺在病床上,一定很寂寞,所以我會一直在這里陪你,直到你張開眼楮,能看到我為止。」她露出溫柔卻悲傷的笑容,凝望身上插滿導管的他。「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如果你不高興,不想看到我,那麼等你醒來後,我就只守在門外,不進來讓你看見,免得你又像以前一樣生我的氣。」

想起以前,她喃喃低訴︰「知道嗎?以前你真的好愛生氣。認識你以來,你好像一直都在生我的氣。以前,你氣爺爺把銀行給我,後來,你又氣我不肯認你,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改掉這麼愛生氣的毛病呢?」

「不過,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你。」她酸楚地微笑。「因為那個時候,至少你還能對我發脾氣,表示你的身體還很健康,才會那麼有精神。可是這樣一點都不公平,因為我也很想任性的對你發一頓脾氣,讓你知道我可是很有個性的。所以你一定要答應我,趕快好起來,讓我可以狠狠的對你發一頓脾氣,這樣我才不會有遺憾呀……」

喃喃說完話,她垂下眼對自己微笑,然後溫柔地握住他沒有知覺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頰畔摩挲。「你知道嗎,曜南,就算恨你,我也還是愛著你。我對你的愛,是不可能因為其它原因而改變的,所以你比我還傻,居然以為只要把我趕走,就完全沒事了。」她柔聲傾訴︰「但是我知道,曜南,其實你也跟我一樣。就算你假裝不愛我,結果竟然是連命都不要了!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愛自作主張,讓我們兩個都這麼痛苦呢?」

「如果時光能倒流,再重來一遍,我一定會狠狠的打你一巴掌,把你打醒……不讓你……再把我們兩個拆散……」

凝望他平靜的容顏,她感到深刻沉重的痛苦……淚冰潸然落下。

這許多話,不曾換來他一絲響應。

也許永遠,他都不能再響應自己了。

欣桐掩面痛哭。

她心碎地明白,再多的愛,再多的心痛,再多的眼淚都已經無法把他喚醒!

時間的河流在眼前永恆的漂過,老天爺給他們的恩惠卻是如此短暫!這多余的兩個月,只為了等待心碎。

「曜南……」緊握他沒有反應的手,不舍地摩挲頰畔,她的淚水已經淹漫他的五指……

忽然間欣桐感覺到他的手指似乎在挪動,彷佛有了知覺……

她屏住呼吸瞪著他,心跳幾乎停止。

「不要……哭……」

然後,欣桐確定自己听到那極低弱的聲音,掙扎著在安慰自己。

「好,我不哭……」她拾起手背,用力抹掉臉上的淚痕。

明知這可能只是昏迷的病人無意識的呢喃,她強忍哀痛,仍抱著一絲希望,認真地對他說︰「我不哭,我听你的話……我不哭。」

正站在病房外的馬國程,震驚地凝望著這一幕……連他都已經心碎。

「這種治療十分復雜,即使開刀割除腫瘤,仍然需要接受放療、化療甚至其它兼並療法,否則術後存活期將會很短暫。但是病人接受放療期間根本離不開醫院,因為突然停止放療對病人來說,之前的努力就形同白費,等于前功盡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馬國程對沉默無言的欣桐道︰「因此,利先生放棄了在美國開刀的機會,就為了妳。他說他必須回來,讓妳對他徹底死心,只有這樣,妳才能安心的過日子,擁有幸福。但是那個時候,利先生腦部的細胞瘤已經被診斷出是癌末,只要多拖一天,隨時可能有立即的危險。」

欣桐沒有反應,像一只蒼白的女圭女圭。

「但就因為這樣,利先生說他非回來不可……就因為是癌末,他說一定要回來確定,妳必須幸福。」馬國程一口氣把話說完。

坐在馬國程身邊,她像是沒听見這番話,仍然沒有反應。

「我對利先生的病情,仍然很樂觀。」馬國程忽然振奮起精神,強做歡笑地表示︰「目前癌癥基因療法,在國外早已開始進行人體臨床實驗。況且,利先生一直以來持續扼注大筆資金,從事生醫研究,他本人就是世界最大生技開發公司的重要贊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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