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貝勒爺心中是什麼地位,這點合府的人都很清楚。不會有人這麼沒臉皮,拿金子往自個兒的臉上貼。"李如玉沒表情地冷笑,陰冷的杏子眼仍舊不瞧珍珠一眼。
"可是她——"
"不好意思,我想歇息,不留兩位了。"沒空看人演戲,珍珠下逐客令。
明顯的逐客語意,讓李嬤嬤瞪大眼楮。
"咱們走吧,娘。這地方——"李如玉環目四顧這間平常的客房,輕蔑地嗤笑一聲。"也沒什麼好待的。"為自己的勝利下了注解。
縱然同貝勒爺睡了一夜,看來這女人沒得到什麼好處。可向來,爺對心愛的女子總是特別大方。
這代表,就算是貝勒爺的"例外",也總比不上貝勒爺的"最愛"。
苞這樣的女子計較,反而有失自己的身份。
一對勢利的母女終于離開臥房,珍珠面無表情地從懷里掏出藥粉,開始處理腿上的傷口。
雖然環境讓她自小就習慣漠視自己的感受,但卻無法分辨,此刻心頭是什麼滋味。她沒有資格評斷誰比較膚淺,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能活得如此傲慢,忘了自己是誰?"那傷口只能涂上我的藥。"
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珍珠背後——
又是一個不請自來的人。
"不必了,貝勒爺的藥該留給值得的人。"她淡淡地回道。
"這算是拒絕?"允堂的口氣硬了幾分。
她甚至沒回頭看他一眼——這一點讓他不悅。
"不是。"處理好傷口,珍珠終于轉身望住他,淡定的眸光沒有一絲漣漪。"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不需用到太貴重的藥。"她撇清的很干淨。
不想攪亂一池春水,如果不是發生剛才那段插曲,她今天早上的心情原本還不壞。
盯著她過分冷靜的眸子,允堂本來愉悅的心情,忽然不爽快起來。"藥本就是拿來用的,無所謂貴重!""貝勒爺有何貴事?"
他的口氣重了些。瞥了他一眼,她岔開話題。
"貴事?"允堂容色一整,臉上的神情有點陰沉。"你想當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珍珠抬起眸子,黛色的眉梢輕挑,神情忽然有些困惑。
"這樣不好嗎?從此不必擔心甩不開民女、更不必憂心有後患。"淡淡的,她懷疑地、大膽地問。
如果只是同寢一夜便要負責,那麼向來風流的地,肯定時常有難以擺月兌的"後患"吧?倘若有哪個女人言明不依附、沾黏,不是每個自負風流的男人,求之不得的事?
"那是我的事!什麼時候膩了,我會通知你!"他眯起眼,危險的口氣有一絲警告。
听到這話,她收回眸光、抿唇輕笑,忽然明白了——原來,男人不喜歡女人太冷靜?看來她還是不太懂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游戲規則。
"我要你搬到'會花樓'。"允堂忽然道,冷淡的口氣里有一絲命令的意味。
"會花樓"就在"正乾樓"左側,珍珠知道,那是府里姬妾的居所。
他竟然要她搬到那里去!
"如果不搬呢?"她問。
直接明快的拒絕,顯然引起他的不快。
"那就離開王府。"他冷硬的回答,同樣直接明快。
她知道,他是主子,她不能同他講道理、無法提醒他曾經許下的承諾、或者控訴他隔日就翻臉食言的惡行。
"爺希望民女什麼時候搬進去?"轉過身,她的態度很淡,語調平定得沒有情緒。
"立刻。"命令的口氣沒有絲毫內疚。
他不滿她的反應——極度的不滿!但這女人似乎懂得怎麼躲開他、避開足以激怒他的正面鋒芒。
而正是這點口他對她"看似"逆來順受的態度,一次比一次更加懷疑……
"民女明白了。"她悠淡地回答。然後轉身,探手自床榻邊取出隨身的小包袱。"民女這就搬到'會花樓'。"
至此,她同他無話可說。他不走,那麼她走。
允堂僵住,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給他臉色看。縱使表面和順,他看得出來她沒把他的威權放在眼底。
本以為,經過昨夜已經馴服了她。但這女人的傲氣,顯然不會隨著他的意志起舞。
不理會他陰鷙的臉色,珍珠徐步退出房外,姿儀從容有禮。
"站住!"上前抓住即將月兌離自己視線的女子,蠻莽的手勁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今晚,我要你到'正乾樓'陪寢。"
她抬眸望他。
陪寢?這不屬于她字匯里的言辭,竟然無端端地降臨在自己身上。多奇怪的兩字呵!她實在想笑,卻必須抑制自己發笑的沖動。
"怎麼,不願意?"男人陰沉地問。
"隨貝勒爺怎麼高興,就怎麼著。"卸下強擄住自己的鐵掌,珍珠淡淡地回答。
之後,含笑著,退出男人目光掌控處。
肌膚之親呀……
並非因為餃含而有了系戀。
虛弱的是感情,經不起考驗的是人性。脆弱的、失敗的,是投射在對方身上的幻想和冀望……
她沒有奢望。無所求便無所失。即便曾經同寢一夜,自始至終,她很清醒——一夕承露,除卻,她不會在他的心上駐足。
第六章
"會花樓"里目前只住進兩名女子。
一名李氏如玉。另一名,就是今早才搬進樓里的珍珠。
佟王府的總管善保,親自領著珍珠到"會花樓"後院廂房。
"這是爺給的屋子。"善保道。
瞧得出來,這屋子沒有前進幾間房寬敞、奢華,可後院倒有一大片田圃,里頭植了許多五色果蔬,還有一彎清澈的魚池。
"姑娘倘若缺什麼,可以同婢女香袖說。"善保又道。
轉臉吩咐了跟在後頭的小婢幾句話,之後總管就離開了。
望著站在一旁,衣著樸實無華、容貌憨厚的女子,珍珠忽然想起自己在恭親王府時的際遇。現在,她竟然有自己的"婢女',了?"我不需要服侍,你可以離開了。"她柔聲對香袖道。
"姑娘?"香袖驟然抬起臉,恭謹的神態轉而惶恐。
顯然她不以為這是好意、反而對這番話充滿疑懼。
嘆了一口氣,珍珠笑著道︰"如果想留下,就隨你吧!"
听到這話,香袖臉上的憂慮才子緩下來。
眼看著天色漸暗了,香袖上前對自己的新主子說︰"姑娘,您要梳妝了?"
"梳妝?"
"總管吩咐了,今晚爺在'正乾樓'候著,所以要姑娘梳妝。"香袖老老實實的回答。
從屋里的牆架上取下一本書,剔亮了燈火,珍珠淡淡地道︰"你下去歇息,不必伺候我了。"
"可是——"
"下去吧!"她回過身、在桌前坐下,專注地看起書。
盡避香袖很無奈,可瞧這景況,她的新主子大抵是認真的。
香袖退下後,珍珠索性看了一會兒書,等著天色暗下。那小本里,講的是崔鶯鶯會張生的艷情故事,大概是"會花樓"前任"房客"留下的。
天色暗了以後,她換了套花色平常的衣裳,打算去見這府里的"主子"。
"珍姑娘!"
珍珠才打開門,門外已經站了一個人。
"什麼時候搬進來的,也不來打聲招呼?"李如玉冷眼看著一身布衣的女子。
"我很快就搬出去,沒打招呼的必要。"珍珠淡淡地說。
听到這話,李如玉哼笑一聲——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何必說這話?縱然爺是個喜新厭舊的男人,可只要安分、柔順,仍然可以長久留下來。"李如玉咧開嘴,徑自走進屋內,嬌笑著說。
"李姑娘,我該出門了,你沒事的話請回吧!"無論李如玉是好意與否,珍珠沒空听這種似是而非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