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听嫿婧這麼一說,她心底更難過。「格格。這世上沒什麼快樂藥,只有解決麻煩的藥!」
娃情不解地盯著她望,春兒這才下定決心道︰「這是打胎藥!榜格,求您听春兒說一回,為了您自個兒好,您一定要吃了它!」看到嫿婧霎時驚恐、不信的眼神,她意志堅定地安撫主子。
「春兒,你為什麼要我打掉孩子?」嫿婧怔怔地望著春兒,腦子里一片混亂。
「格格,您想想、不打掉孩子成嗎?要是額駙知道您有孕了,孩子卻不是他的,他還能饒過您嗎?」春兒分析。
嫿婧心底想的,卻是皇女乃女乃不听她解釋執意要將她嫁到篆古,若是她當真嫁到蒙古,肚子里的孩子和她往後將要如何自處?
「格格,春兒該說的話已經說了,該怎麼做您自個兒好好想想,藥湯我就擱在桌上,要您願喝就喊我一聲,春兒就在門外。」
春兒說完話後留下嫿婧一個人在房里。她隨即掩門出去。
深秋露重,已經過了子夜,嫿婧房里一枝淌著蠟淚的燭火還幽幽亮著,點在桌上。
春兒走後,嫿婧就這麼怔怔望著幽微的燭火發呆,直到那點微弱的燈火也終于燃燒殆盡……她如一抹幽魂般悄聲下床關窗,雖然肚子里已經有了身孕,可回宮這個把月來,她削瘦的身子不見豐滿,反倒目漸清減。
.躺回炕床上,輾轉了大半夜不能安枕,兩手撫上小骯,眼淚悄悄滑下兩捷……外頭有巡夜的侍衛成隊走過,報了更,夜已經深了。
前幾日皇女乃女乃在慈寧宮說要把她許給庫爾,然後像是怕她不肯,就不再召見她。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這全是她的老天爺公公為了要懲罰她逃婚,惹出來的禍嗎?
可是納真對她的誤解已經徹底傷透了她的心,她已經受到報應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想著想著她心底愈難過,愈覺得無力挽救這一團混亂。
趁著透過窗紙射進房里的月光,嫿婧的眸光望向春兒留在桌上的藥湯。
她再度從床上起來,走到桌邊端起,然後掀開碗蓋……忽然身端嗅到一股甜香,下一刻她便覺得頭暈得厲害不得不合眼,接著藥碗便從她手中掉下,可卻始終不曾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昏迷前她似是听到耳畔有人罵了她一聲「傻瓜」……之後,她頭往後一仰便失去了意識。
必于十四格格失蹤的事是宮中力守的秘密,因此,格格已經讓察日將軍護送回宮的事自然也不必宣揚。
但在這時卻有直隸總督牛百寧進京參奏,遞上了摺子,說是納真額駙在蒙古遇難,雖然他一子一女歷經個把月余,奮不顧身極力搜救,可終究沒額駙的消息,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看到了牛百寧呈上來的摺子,當日退朝後親自上十四格格的「璉漪軒」問個清楚,額駙在蒙古失蹤,她卻由一個蒙古親王送回宮,事情始末可與她有關?
可當皇帝到了「漣漪軒」卻剛巧听到婢女們漫天價喊——「格格丟了!」
好似有人在撫著她的額……嫿婧悠忽醒來,眼皮卻沉重得睜不開,只覺得有一支好溫暖的大手摩挲著她的臉。
「你醒了,剛開始會難過些,一會兒就沒事了。」納真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嫿婧倏地睜開眼,看到他灼亮的眼瞳。
「你怎麼、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喃喃地問,聲音十分虛弱。
「是你在我這兒。」他盯著她睜大的眼,平靜地回答。
「我?」嫿婧左右望了望,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自個兒的寢宮了。「我怎麼會在這兒?」她怔怔地問,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
再看到他,她心底酸澀交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我從宮里把你帶出來。」他望著她,緊盯她回開的視線。「再遲,恐怕我的妻子就要改嫁他人為妻了。」他平靜地說,留意她小臉上變換的表情。
「你、你的妻子改嫁,和你把我從宮里帶出來有什麼關系?」她掙扎著坐起來,盡量縮到床角邊,離得他遠遠的,彷佛他身上有瘟疫。
「還裝蒜!」
他突然口氣嚴厲,嚇得嫿婧縮起脖予。
「你凶什麼?我哪里裝蒜了?」她拿起被子蒙著小嘴和小臉,只露出兩支晶圓骨碌的眼楮望著他,悶著聲音反駁。
「做什麼?」看到她奇怪的動作,他皺起眉頭問。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說著拿起被子捂頭捂臉,連眼楮都蒙住了。
他一愣,看見她孩子氣的舉動,隨即無聲地咧開嘴。
然後隔著被子問她︰「我剛才看到大婚那日頂替你洞房的丫頭,這怎麼解釋?」他淡淡地質問,指的足春兒。
「什麼頂替我入洞房的丫頭,你少拿話套我!」她蒙在被子里喳呼。
半晌、沒听見外頭有動靜、她接下道︰「你快把我送回宮去,皇阿瑪要是知道你把我幽禁在狀元府里,他肯定要重重治你的罪!她抬出皇阿瑪威脅他。
「幽禁?」他輕嗤一聲,像是听見笑話般。「我把我的娘子帶回府,算不上幽禁。」
嫿婧終于忍不住放下被子「誰是你的妻子?反正你快把我送回宮去!」
納真撇開嘴,威脅性地傾身壓向她。「不管你承不承認是我的妻子,總之,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一語雙關。不在乎有什麼曖昧的涵意。
嫿婧瞪大眼。「你是土匪還是強盜?這兒是有王法的!我是格格,皇阿瑪說了才算!
「就是你皇阿瑪親口把你許給我的,怎麼?想賴帳?」他悠悠哉哉地問,口氣分明是挑釁。
「誰賴帳了!」她鼻子一吸,心底突然有無限委屈。「你瞧不起我,又說我隨便,現下擺月兌了我,誰讓你又自尋麻煩?
納真沉默。「是我誤會了。」半晌,他嘎啞說。
轉過身子,背對著他。「你送我回宮吧!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了,至于婚事——皇女乃女乃已經做了安排,你放心好了。」她落寞地背著他喃喃絮語。
「昨晚,你打算喝下侍女給你的打胎藥?」他忽然問。
嫿婧心一驚,她抓住胸口的衣襟,堅強地反問︰「什麼打胎藥?好好兒的,為什麼要吃那種東西?」
「孩子是我們兩人的,不許你動孩子的主意。」不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他直管往下說。
她肩膊一縮,瘦小的身子整個卷到床角,小臉埋入膝蓋里,不言不語。
「我說過……那一夜的事,是我不好,但不干孩子的事,沒有理由扼殺一條小生命。」他道。
嫿婧的小臉埋得更深,拒絕听他說任何一句話。
「你听見沒有?」他問,口氣漸漸嚴厲。
「不用你說,我沒想過要害死孩子,我只是要倒掉春兒留下的藥而已。」她背著他,平著聲心痛地說。「你老是把我看成礙眼的人,又何必帶我來這里。」
她壓根兒沒想到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拿起打胎藥是想倒掉,免得看了心煩而已,他卻又誤以為地想害死孩子。
納真一愣,拳頭捏緊,臉上掠過一絲懊悔。
「你好好休息……」頓了頓,望著她倔強的背影,仰頭吐了一口氣。「晚上我再來看你。
她固執地不看他,他只能嘎啞地拋下一句話,然後轉身離開房間。
納真走後,嫿婧舉起手背抹去眼角邊不听話、撲歉歉掉下的淚……卷著身子,她環抱著肚子里的孩子靜靜地消淚,直到哭累了,才撐不住地昏睡過去。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