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舜賢氣急敗壞地瞪著兒子的背影好一會,轉過臉,他朝江別情露出一抹苦笑。「小情,讓妳看笑話了,我這做父親的實在很失敗,兒子怎麼教都教不好。」聲音里難得流露出一絲疲憊與無力感。
「伯父,你別這麼說,我想鴻飛哥哥他只是有些叛逆而已。」江別情趕忙出聲安慰。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關舜賢凝著眉嘆息道。「算了,別提他了,趕快吃飯吧,菜都涼了。」
江別情听話地拿起碗筷,心口卻無端地沉重起來。她一口一口漫不經心地吃著飯,一邊想著︰為什麼鴻飛哥哥會完全變了個人?
***獨家制作***bbs.***
夜里,帶著桂花香味的涼風從微微敞開的落地窗飄進來,拂動了雪白的窗簾,也拂動了江別情的心。
搬進來的第一夜,失眠是意料中事,她不以為苦地盯著天花板發呆,過往的種種一幕幕似電影畫面般在眼前飛快閃過。
她可以說是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中長大,從小衣食無虞;而身為家中唯一的孩子,又是母親盼了許久、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她自是備受父母疼愛。
然而,疼愛並不等于溺寵。在母親的教育之下,她和一般平凡的女孩子並無不同,富家千金小姐的脾氣、任性與奢華,她一點也沒沾染到。
也因此,在突遭家變、驟失父母怙恃的她,猶能勇敢面對;雖然也曾恐慌、也曾害怕,但母親過往的教誨她始終牢記在心里,陪伴著她、鼓勵著她。
一想起母親,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原本以為不會再流淚的她,臉上傳來濕濕涼涼的感覺,伸手一模,不知何時,眼淚已悄悄落下。
她急忙翻身起床,打開落地窗,走出陽台靜立著,讓徐徐的夜風吹干淚痕,也止住她的淚意。漸漸地,心情平靜了下來,這才發現天上高掛著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輕灑著,彷佛在撫慰她憂傷的心靈。
突然間,一股刺鼻的煙味傳來,她下意識地皺眉,左右張望了起來。
目光忽地凝在右手邊另一座突出的陽台上,一道身影正倚著欄桿吞雲吐霧。在淡柔的月光照耀下,她看清了那張在煙霧里顯得縹緲的臉孔,不自覺地微微睜大了眼,低呼了聲︰「鴻飛哥哥!」
彷佛听見了她的聲音,關鴻飛側過臉望向她所在的地方,瞧見是她後,表情倏地一冷,眼楮微微瞇起些許。
「我說過,別叫我哥哥,听起來蠢斃了。」冷漠中帶著惡意的聲音回蕩在黑夜里。「妳無須巴結討好我,也別來惹我,最好能閃多遠就閃多遠。」跟著說出口的話,擺明了對她的態度,毫不掩飾他的排斥與憎惡。
江別情瑟縮了下,為他傷人的話語。此刻她真真確確感受到他的敵意,原來那並不是她的錯覺……他是真的不歡迎她,甚至討厭她。
這個事實不知怎地竟讓她覺得有些難過和落寞,還有一種受傷的感覺。從前他不是這樣對她的。
沒理會她怯縮愕然的模樣,關鴻飛徑自轉過身對著夜空繼續吞雲吐霧,稜角分明的側臉在月光剪影下,看來好似曠野一匹狼,遺世而孤獨,桀驁不馴地睥睨著自己眼下的世界。
江別情愣愣地瞧了他好一會。這種情況下,如果她識趣的話,就應該模模鼻子自動消失才對,可不知怎地,她的腳卻像自有意識般,不退反進。
走到陽台最右側,拉近彼此的距離,她靠著欄桿面對著他,鼓起勇氣開口︰「不叫你鴻飛哥哥,那……要怎麼稱呼你才好?」試著穿越他設立的屏障,不希望今後與他都是這樣冰冷陌生的相處模式。
「什麼稱呼都不必。」關鴻飛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看也沒看她一眼。「我跟妳不熟,未來也不會有交集,妳只要別出現在我面前就行了。」語氣明顯帶著不耐煩。
「可是……」
她仍然不放棄,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忽地教他突然轉身逼上前來的動作給嚇吞了所有的話。兩座陽台的距離不大,只隔著一根方柱的寬度,他傾身向前的表情讓她看得一清二楚,俊帥有形的眉眼此刻凶狠地擰緊,一出口便是冰冷無情到令人膽寒怯縮的話語︰
「誰讓妳繼續在我面前嗦,識相的話就給我滾遠點!」
江別情驟然白了一張臉。他惡聲惡氣的模樣真的很嚇人,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她沒有掉頭就逃,依然與他對視而立,盡避一雙腳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她的表現讓他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不懷好意的興味取代了冷冷的怒意。他朝她露出惡魔般的微笑,刻意呷了一口煙,然後對著她秀致的臉蛋噴吐過去,嗆得她連連咳嗽起來。
滿意地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他好整以暇地倚著欄桿繼續吐著煙圈,心情看似大好。
嗆咳了一陣,江別情紅著眼看向他,心里突地涌起一股難過與委屈。她只是想要表達自己的友善、拉近彼此的距離,為什麼他卻對她這麼排斥?
初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就遭遇到充滿敵意的對待,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如果母親還在的話,一定會告訴她該怎麼做吧?這麼一想,眼眶瞬即盈滿了淚水。
她趕緊撇過頭擦拭,但還是讓眼尖的關鴻飛瞧見了。他撇了撇嘴,嘲笑她︰「女人就是這樣,動不動就掉眼淚,嘖。」
他的話勾起了她的好勝心,睜著一雙猶帶濕意的眼正視著他,決心問清楚自己心里的疑惑。「你……是不是不歡迎我住在這里?」
他瞥了她一眼,嗤哼道︰「我歡不歡迎妳不重要,這個家的主人又不是我,我哪有權利表示意見。」
「可是你……好像很討厭我……」
「我是很討厭妳。」他冷冷地鎖住她的眼,表情配合話語,毫不留余地的顯露對她的憎惡。
江別情臉色蒼白地咬了咬唇。他的回答無疑給了她最沉重的一擊。人家都這麼清楚明白的表示了,她何苦再自討沒趣。
默然半晌後,她低垂著頭走回房間,心里卻是難過得要命。
看著她的身影沒入落地窗後,關鴻飛清冷的目光依然凝住不放;雖然清楚自己這種「遷怒』的行為很要不得,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其實,打從知道她要搬進關家以後,他就打定主意不給她好臉色看,將自己的不幸全算在她頭上,誰叫她是那女人的女兒!只要一想起十多年來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單與寂寞,他心底那股怨氣就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恨恨地瞇起雙眼,他將煙蒂拋落,狠狠地用腳踩熄,一邊在心底告訴自己︰對于她,他不需要感到歉疚,活該是她欠他的。
***獨家制作***bbs.***
住進關家的日子很快地上了軌道,江別情又恢復以往單純上下學的日子。
安適平淡的生活,她很知足也很珍惜,雖然她常常是自己一個人在家。這一個多月來,她最常看到的人是王嫂。
其實關伯父對她著實疼愛有加,只是忙碌的他,和她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一星期里總會抽出一、兩天陪她一起吃晚飯,還吩咐王嫂要好好照顧她。
倒是關鴻飛,自從那一晚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連晚飯時間他也不曾再出現;明明同住一個屋子里,卻怎麼也踫不上面。
不過,話說回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他已經明白告訴過她不喜歡她出現在他面前,自然會避開與她踫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