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打她嗎?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她的腦誨里還清楚地記得,在高一,離現在好像將近六年了,就是那時,她被打斷了一根肋骨。
她永遠記得當那只長著黑色汗毛的手臂,也記得那握得緊緊的拳頭揮到她肚子上的感覺。也是從那一刻起,她明白自己在別人的眼里是多麼的討厭,討厭到想揍死她。
而現在,她就讓端木恪這麼討厭了嗎?她感覺到她胸口的衣服又一次被他提了起來,他暴跳如雷的吼聲震得她的耳膜發痛,「你就一定要把我想得那麼不堪嗎?」
她緊張地注視著那雙就在她胸口的手,如果真的是這一雙手打到她的身上的時候,她到底要怎麼做?胃部的絞痛一陣陣地傳來,提醒她進食的時間早已過了,額頭上好像出了冷汗,是血糖過低的緣故嗎?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心理的緊張可能會導致胃潰瘍,更何況她本來就落下了一個胃病。
「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相信!」他憤憤地扔下她,轉而在房間里煩躁地轉來轉去。她望著他,有點不理解他的煩躁。不是因為她的多管閑事嗎?他不是最討厭她嗎?那麼她不相信跟他實際上並無太大關系呀,如果他只是想顯示他能戰勝她,表現他的優越性的話,想報復她,讓她辭職的話,那麼,他的目標顯然早就實現了。在她向辛悝說出她不想干的時候,他就完全地勝利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她實在不了解他的想法,他的暴躁看起來好像只不過是他的脾氣不好,但好像每次都是她不小心地說到什麼極其會引爆他的事物他才會爆炸。這個復雜的男人,她並不想懂他,但卻好像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促使她想靠近他,了解他,改造他。
「你到底要我跟你說什麼你才肯相信!我跟那個女人根本就連一點關系也沒有!」他煩躁地說著,「混賬!我為什麼要跟你說?你信不信我跟我又有什麼關系!」他突然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她,嚇得她渾身發抖,「女人,你可以滾了!」他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的時間跟這個白痴的、從一開始就認定他是一個流氓的女人解釋?他真是莫名其妙。
一听到她可以走了,連游漪忙不迭地往門外沖去,甚至還差點撞到了門旁的桌子。
「站住!」
她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她已經沒有剛才那樣的勇氣來斥責他了。
端木恪的眉心隨著她背影的遠離而漸漸地皺了起來,黑色的雙眸中的怒意也越來越明顯。
他有那麼可怕嗎?
第四章
這是一個勞累的一天。
從醫院里走出來,連游漪揉著已經貼上了紗布的額頭,還好,只是擦破了一點皮,腫了一點,也沒有別的情況發生。風吹過來,已經是深秋了,臉上微微有些發冷。街上的行人很少,尤其是在將近十點的秋天的夜里。就算是習慣于夜生活的人也不喜歡在這樣一個陰冷還有著夜霧的天出來。
從藝辰的大樓到她暫時居住的公寓不是很遠,但是要經過一條漆黑的小巷。這是她對這份工作惟一不喜歡的地方。要是有一份工作,既能讓她有一份安定的生活收入,又能讓她不用面對著一個莫名其妙就對她發火的人,也不用害得她到了晚上還不得不走這條小道,那該有多好啊。
緊了緊衣服的領子,連游漪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前面的拐角處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好像還有一個矮小的影子半蹲在地上。
是暴徒嗎?她的腦誨里立刻出現了恐怖組織的陰影,空氣中也似乎嗅到了一絲絲的暴力的氣味。她小心地將她自己的身體隱藏起來,探出頭來,睜大了跟盯著拐角處的那個高大的凶狠男人的一舉一動。
「老不死的……」因為有風,小巷里風聲的回音很大,帶過來的聲音也僅是斷斷續續的。這個聲音好熟悉,連游漪在腦海搜尋著她的記憶。
半蹲在地上的人的聲音好像有些蒼老,她听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但她潛意識中就是感覺到那個高大的男人好像在罵著那個老人,那個老人會不會是被他揍倒在地上的呢?現在的黑社會的人簡直就是一點人性都沒有,竟然會無緣無故地對著一個老人動粗。罵歸罵,她還是沒有那個勇氣沖出來救那個老人。
一陣清冷的風灌進她的領口,鼻息間好像隱隱約約地有一點酒氣。是那個高個男人嗎?絕對就是他!這世上多的是酒醉後動手打人的壞人。
不過那個老人……真的好可憐。
這條小路只通向她住的那個低級的公寓,公寓里住的也只是一些可憐的人,還有一些像她一樣剛畢業不久又工作不久的窮人,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會再從這條路上走過的。真要是發生命案了的話……她能不能向辛惺提議先暫時提供她一個住宿的地方啊?她現在家里都急著用錢哪,這樣的一個破公寓,每月的房租也太貴了。
「砰——」的一聲打斷了連游漪的思緒,她驚嚇得連氣也不敢出一聲。好像是拳頭砸到什麼東西的聲音……那個老頭該不會死了吧?連游漪閉上眼祈禱著︰老天保佑那個老頭沒死,如果他死了的話,我就好心地去打個電話報警,如果他能經過剛才的一舉還沒死的話,她就拼一下,不然也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你到底夠了沒有!」是那個男人的怒吼聲,嚇得人心驚肉跳的。
糟了!那個黑社會的家伙惱怒了,可是……連游漪奇怪地望著那個矮小的身影,那個老人怎麼還沒死啊?而且好像一點傷也沒有,剛才不是有一拳打下去了嗎?那一拳是打到哪兒了?
「夠了!」又是一聲高個男人的吼聲。
是端木恪!相似的聲音突然跟今天在辦公室里咆哮的聲音重合,是端木恪!連游漪還沒來得及細想,就看到他的拳頭又向那個老人的方向揮過去,眼看就要揮到那個老人的臉上——
「別打人!」她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擋住了他的拳頭,也硬生生地接下他的力量。她瘦削的身影晃了晃。
「該死的!」沒看清是誰,端木恪極不爽地罵道,「老子的事要你多管。」
「端木恪!」忍住肩膀上傳來的巨痛,連游漪氣憤地罵道︰「你還是不是男人啊,竟然對著一個這樣虛弱的老人大打出手。」她還以為他只是脾氣暴躁了一點,沒想到他根本就是本性惡劣,一點人性的善良都沒有。
「是你!」認出是她,端木恪的表情好像有一點狼狽,還有一絲驚慌。
「是,是我。」多管閑事管到了這個分上,她也就不多想別的了。
他突然變得極其煩躁,「你走啊!快點給我滾!」
「為什麼要我滾?你以為我會放著你在這兒欺負一個老人而無動于衷嗎?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暴虐又冷血嗎?」她的語氣咄咄。
「滾啊!你給我滾!」他怒火翻涌地吼著她。
「怎麼了,看到你自己凶狠的真面目泄露了,你心虛了,還是擔心這將成為你的把柄啊?你是不是想為了你的前途把我干掉呀?」她挑釁地譏諷他。
端木恪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老人家,你沒事吧?」不理會他,連游漪轉身扶起那個躺在地上的老人,鼻腔中突然撲人一股濃烈的酒味,是這個老人喝醉酒了。
端木恪冷眼望著她扶起那個老人,一句話也沒說。
連游漪幫那個老人站起來,打量著這個老頭。這完全是一個醉鬼—一身襤褸的衣服,頭發烏黑得像有幾年沒洗了,衣服的袖口領口都是黑黑的一塊,好像泥垢一樣,老人的臉上五官有些模糊,可能是因為髒的關系吧,臉上殘留著年輕時縱欲過度與長年飲酒造成的極為丑陋的皺紋。這根本就是一個邋遢的酒鬼。